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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严】焚稿断痴情
东楼十二重联文活动•申时 上一棒@小阁老家的傻孩子阿璃 下一棒@阿菟 胡严五十米大刀,祝阁老们食用愉快! -------------------------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虚负东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题记 一 嘉靖四十年,重阳。 秋日的凉意虽已渐渐浮起,北京城里却依然充斥着未散去的燥热。太阳热辣辣地烤着,加上入秋以来并没怎么下雨,更烤的人心浮躁。西苑外头占满了过来递折子的官员——几日前,皇上将严世蕃等人逐出了内阁,诸事只让徐阶经手,陈洪批红。兵部张居正也拿了胡宗宪抗倭递上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折子,要找徐阁老当面奏对。 严世蕃是之后才赶到的。等他下了轿子,高拱、张居正一干人早就在西苑门口与石公公磨了好一阵子嘴皮子了。严世蕃走上前去,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张居正手中的八百里加急的急递上。 “臣胡宗宪谨奏。” 严世蕃心中似是一团爆竹,看到这个名字,登时见了火,噼里啪啦地点了起来。眼看着张居正跟着石公公一通道理摆在那,石公公已经软了下来,答应张居正面见徐阁老。世蕃又是担心东南抗倭出了什么岔子,又是气不过张居正等人自恃徐阁老当政,自己捏着胡宗宪的急递不放,便也闹着要进去。情急之下,便说了一句:“你们就搅吧,搅得胡宗宪前方抗倭没了军费,搅得我大明朝亡了,我陪着你们玩命便是。” 石公公见状,端起手上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慢慢地说:“小阁老,你虽然出阁了我还尊称你一声小阁老,”说着皱了皱眉头,抬眼看了看严世蕃,“小阁老,这些话可真不是你该说的。” “好,不让我进去,也可以,只是这沿海抗倭是军国大事,是他一个徐阶一个张居正,能商量清楚的事情吗?不如就当着百官,把胡宗宪的奏章念上一遍,大家也听一听出个主意,不然谁知道他进去了两个人玩什么猫腻。” 张居正闻言,冷笑一声:“小阁老这话,张某可听不懂了。这胡宗宪的急递是给兵部的,你是工部的官员,怎么一直闹着要看。再说了,张某听闻,你严东楼和胡汝贞向来不和,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他的事情?” 严世蕃闻言,只觉得如一盆冷水巴巴地从头顶浇了下来,浇得透心凉,也把头脑猛地浇清醒了。他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倒是被死对头张太岳给说破了。他狠狠地瞪了在场的清流一眼,头也不回地上了轿子。 是呀,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胡宗宪处处与严家作对,与严世蕃作对,这时候了还要护着他?严世蕃在轿子里头自己忖度着,偶然听到轿子外面三两官员相互相互见礼: “今儿个重阳,您过个好节。” “正是呢,李易安有云‘佳节又重阳’,此之谓也。” 严世蕃此时才想起,他上一次听到吟诵这首词的,正是胡宗宪。 二 彼时胡宗宪,刚刚受了严嵩提拔,因着才华卓著,严嵩待他便如亲生儿子一般,有时便直接住在严府。这一年重阳,胡宗宪也在严府。天气高爽,风物峻茂,胡宗宪又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便踱步在院中,吟诵道: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 一句诗没念完,只觉得后面有一人搭上了他的肩膀,正是严家小公子严世蕃:“做我们严家的媳妇罢,定不让你‘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胡汝贞回头,见是严世蕃。严世蕃一身红袍,笑盈盈的,意气风发却又带着戏谑。胡宗宪轻轻垂下了头,不敢抬眼对上严世蕃的目光,只是正色道:“小阁老这是说的哪里话?” 严世蕃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做我们家的媳妇?何必一副节烈的样子,我最讨厌你这幅正人君子的样子。” 胡汝贞与严东楼最初几年均是这么过来的。起初两人并不对付。严世蕃看不惯胡宗宪假正经,总想着父亲怎么收了这么一个满口大明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却一点不近人情的学生;而胡宗宪也看不惯严世蕃这般纨绔,只道是老师惯坏了他,不然严阁老那样公忠体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不过,年少之人,本就容易擦出火花,更何况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是再有不和之处,烈火浇油,也就忘了。蜜里调油的时候,哪里还能记得对方的缺点。日子一长,胡汝贞便真似成了严家媳妇一般,严世蕃也渐渐吧胡汝贞当做自家人看待。这样的日子直到胡汝贞调任到了浙江做了封疆大吏。 他们这样的人,最初本就是一出巧宗儿凑在了一起,其实心里头并不服气对方。如今一个在浙江,一个在北京,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想起了对方诸多不如己意之处,难免就有了怨气。加之严阁老对胡汝贞极为看重,常常因此冷落了严世蕃。严世蕃恨意再加上妒意,一来二去,先是在书信中慢慢有了嫌隙,后来干脆书信也断了。只是胡汝贞每次还要回京述职,一回京便先去严府。每次都是,未见的时候辗转反侧,见了却又互相恶语相加不欢而散。如此几年下来,两人倒觉得,还是不见的好。 事到如今,两人便似多年想见两厌的两口子一般,但终究同船而渡,谁也离不开谁。严世蕃是个火爆脾气,虽然心里头依然把胡汝贞当做严家人,心里头却不愿意承认对他还有什么情意。胡宗宪则要明白的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头还有严世蕃,且爱着护着严世蕃,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无论是为了对得起严家,还是对得起恩师,甚至可能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心。 后来胡汝贞官做大了。皇帝时不时也会说,胡汝贞像是个媳妇,会做媳妇两头瞒。严阁老也常说这样的话。每到这时候,严世蕃就会想起当年的话。 “做我们严家的媳妇,定不会让你‘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三 家人终究是家人。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严阁老还是让严世蕃给胡汝贞写了信。倭寇不能不剿,但也不能全剿。胡汝贞是严家人,东南一日不安定,胡汝贞就得一日坐镇浙江。只要胡汝贞不倒,严家就不会倒。严世蕃明白这个意思,于是信中言辞极尽缠绵恳切。虽云是有求于胡汝贞,但其中几分假几分真,只有严世蕃一人知道。 撂下了笔,严世蕃开了门打算透透风。秋天凉凉的晚风撞了他个满怀。鄢懋卿在他身后笑道:“有了这封信,阁老小阁老也能放心了。他胡汝贞受了严家的大恩,总不能置严家的安危于不顾吧?” 严世蕃不答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只当这封信是最后向胡汝贞剖明心迹,透个底。 “老鄢啊,咱们今天不谈国事,谈谈诗吧?你猜当年,胡宗宪是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跟了严家,跟了我?” “怎么?” “是他胡宗宪怕冷,”严世蕃笑道,“他怕年年重阳,要‘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四 胡宗宪收到信的时候,正在营帐里面和戚继光下棋。浙江的秋天不似北京,多风多雨。帐子外面大雨倾盆,胡宗宪听着潺潺的雨声,躺在竹编的躺椅上。他清癯的手似是连棋子都拿不动了,倒颇有一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之感。他接过信,艰难地打开,一行一行一字一字地读;他知道,这是严世蕃的手笔,读一句便少一句。终于在戚继光落下下一颗棋子之时,读完了这封信。 “元敬,我知道你虽是个武人,却颇通文墨。”胡宗宪把拿着信的手轻轻放下,“前几日重阳,我想起了几首诗,当时便想与你谈谈。” “部堂大人见教。” “年轻的时候,喜欢李易安‘薄雾浓云愁永昼’这样写小儿女相思的词句,如今却更爱读《贺新郎•九日》这样的国事之痛。国事难,家事也难。”话音刚落,胡宗宪剧烈地咳了起来。戚继光连忙把茶水递了过去,胡宗宪慢慢喝了一口,才好了些。戚继光关切地看着胡宗宪。 胡宗宪笑道:“不打紧的,元敬,烦你给我拿些纸笔来。” 戚继光递过纸笔,帮胡宗宪铺好。胡宗宪虽然病得厉害,身体孱弱,却依然可以看出手上拿笔颇有力道,只见他边念边写宋人刘克庄那首《贺新郎•九日》: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 老眼平生空四海,虚负东楼百尺。” 戚继光听他念到这里,轻轻提醒道:“部堂,错了,是赖有高楼百尺。”刚说完,戚继光细细揣度词义,才恍然明白,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便不再问。 胡宗宪也并不理睬,只是自顾自地边念边写: “看浩荡、千崖秋色。 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 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鸿北去,日西匿。” “匿”字刚刚落笔,胡宗宪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比刚刚还要剧烈许多,戚继光忙把火盆往靠近胡宗宪的方向挪了挪,然后连忙去倒茶。谁知胡宗宪竟一口血,呕在了刚写好的词上。 戚继光忙过来拍拍胡宗宪的后背,替他顺气。胡宗宪只是摆摆手,问:“这次有把握一举歼灭倭寇么?” 戚继光答道:“回部堂,有九成把握。” 胡宗宪闻言,带着笑坐起身,却又落下泪来,拿起混着未干的墨和血的纸,连同严世蕃给他写的信,一同探在了火盆里。炭火吞噬着墨色和血色,胡宗宪就在一旁看着,眼里面已没了神采。 “元敬,你方才说的对,我是错了。负了百姓是错,负了东楼也是错;负千万人是错,负一人也是错。这一生,我胡宗宪只负过东楼这一次,但这一次,足以让我们严家万劫不复。” 说罢,胡宗宪重新躺回躺椅上,反复念叨着那句诗: “老眼平生空四海,虚负东楼百尺。虚负东楼百尺……” 戚继光听着胡宗宪气息微弱,再看时,胡宗宪竟已昏厥了过去。 当月的一个大雾天气,戚继光带兵去了海边,趁着倭寇看不清岸上情况,一举歼灭了倭寇。浙直总督府张灯结彩,贺喜声不绝于耳。唯有胡部堂的病越发重了,打了胜仗的那日,便递交了辞呈。 胡宗宪就这样回了老家。 然而,嘉靖四十一年,严党倒台。 嘉靖四十四年一月,严世蕃坐事下狱,后被处死。 同年四月,胡宗宪自绝于狱中,不知是殉国还是殉情。 ---------------------------- 又是申时,申时行实锤(狗头) 这两天在北方,本来就咳嗽的厉害,写完这篇文章,感觉自己都要跟着部糖吐血了(bushi) 这篇文章采用的都是电视剧的设定,历史上的部糖和小阁老实在难说。 这篇文章的灵感,是有一天在群里闲聊,说到小阁老“出阁”,我一下想到了“东楼出阁成大礼”,诶那么就有对应的“汝贞焚稿断痴情”,遂形成了这篇文章。又恰逢重阳,偶然读起诗歌,就选了两首加在文章里,改了一句“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 作为一个太岳东楼厨子,第一次尝试胡严(老张别打我),诚惶诚恐。在我的理解里,部糖不是严党,他就是严家人。党羽可能随时可以抽身,但部糖已经跟严家的命运生死与共,毫无办法,也许这就是严家人罢。 另外,由于我多半年没有动笔,现在构思还能回到之前的水平,但行文却觉得力不从心,自己读来都觉得枯燥,实在对不起各位阁老,大家凑乎看吧😢 下面这张图,是俺哥哥@琴鹤堂 帮忙集字,为这篇文章写的,大家可以当做部糖手笔代入一下,配合文章食用~ 彩蛋是小阁老《我是出阁了》的影视截图。 大家节日快乐!欢迎大家评论区交流~ -
【张居正中秋十二时辰·申初】【太岳东楼】自温
上一棒 @佐仓鱼子酱 下一棒 @prophet 主要还是太岳中心,太岳东楼向,刀,祝食用愉快 ------------------------------------------ 【小引】 万历七年八月十五。张府。 京城里日月流转,飞梭一般,转眼万历七年已经过了大半,便到了中秋佳节。傍晚,张府摆了一桌子螃蟹,尽是戚继光从浙江捉来的河蟹,加急送到了张府的厨房里,不加盐醋地煮了。其余菜肴配的是腊鸭,牛乳酪,兵坑笋、用鸭汤煮出的白菜;瓜果配的是谢橘、风栗、风菱;米饭用的是余杭精米;漱口的茶用的是松萝茶。家人皆已到了庭院中,次子懋修扶着张太岳落了座,拿着戏本子问父亲想听什么戏。 “这些调子都老了,不听这些,”张居正随意翻了翻手中的戏本子,仍旧递给了懋修,“听说以前在鸿胪寺的那个余杭高濂,写了本新戏,叫《玉簪记》的,不知这个班子能演不能?” “儿子问过了,这个班子就是高濂在西湖亲自调教出来的。父亲是要点这本不是?”懋修恭谨地回着话。 张居正似有心似无心的嗯了一声,台上便奏起了乐。只听那旦角唱到: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 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正文】 “懋修明年便要去考进士科了,若能考上,咱们家便又多一个两榜进士,翰林出身了。”张居正一边优雅地剥着螃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懋修拉着家常。懋修只是用心听着。“心学理学的话,平日里你读的多了,为父就不再啰嗦了,不论是你如今科考,还是将来做了官,还是要把圣人的话时刻记着。”张居正说着递给懋修一只剥好的螃蟹,懋修诚惶诚恐地两个手接了,听张居正缓缓道:“譬如这螃蟹,荀子便说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做人做官,都切记险燥,你要时刻诫之。” “儿子记着了。”懋修低头答道。 正说间,忽闻得门房说递来了几封折子。懋修接了呈到父亲面前。张居正道:“什么折子这么急,非在中秋佳节递进来。”懋修笑道:“门房说,说是兵部报喜的折子。这样的折子正好在佳节递到父亲面前,大约也有喜上加喜的意思。” 张居正接过仆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展开读了读,脸上渐渐有了喜色,笑道:“我道是什么,是说二月份吴兑请修的大同镇屯堡二百五十七座,敌台一千零二十八所截至八月悉皆完工,是意料之内的事,算不得可喜。” 懋修听罢,却道:“父亲面上不说,心里大约还是高兴的。父亲早年写的《论时政疏》,儿子时常拜读,父亲指出我大明朝廷的五弊,鞭辟入里,其中就有边备未修之弊,如今父亲做了首辅,眼看便有了改善。不似当年严氏父子当政时,纵容邱鸾在大同避祸,把俺答引到通州来,这也就罢了,最可恨,严党竟纵容他们残害边地百姓。父亲方才说蟹六跪而二螯,用心躁也。儿子觉着,严党当国险燥如蟹,实在是自取灭亡。” 月华流照在盘中,肥腻的蟹膏堆积着,像是白玉沾了琥珀,结成一团。张太岳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安静的空气中只听得戏台上的曲子依旧婉转地唱着。 嘉靖二十九年的八月十五,张居正也是在这个院子里过的。不过那时候,这里还是严府。 嘉靖二十九年七月,鞑靼部俺答汗聚众十余万,大举南犯大同。宣大总兵咸宁侯仇鸾惊慌失措,以重金贿俺答汗,乞求俺答汗转攻他处。八月,俺答汗移兵东去,向蓟州进发,以数千骑兵进攻古北口边墙。另派一支精干骑兵从间道溃墙而入,绕出明军之后。明军腹背受敌,全线崩溃,俺答汗旋即统大军直趋通州,分兵剽掠昌平,进犯天寿山诸皇陵。京师宣布戒严。 张居正来到严府是受了严世蕃之邀,一来世蕃想与张居正同过一个中秋佳节,二来也有拜见了严嵩,让严嵩提携之意。居正来时,兵部尚书丁汝夔正问首辅严嵩退敌之计。 “你就这么贸然出战,万一败了,皇上是问你的罪还是我的罪?”严嵩问。 丁汝夔闻言,连忙跪下道:“还请阁老赐教。” “起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严嵩一手去搀他,“鞑靼不过是贪图财物,成不了大事。他们要财,苦一苦边地的百姓,让鞑靼抢上几天,消停了,就回去了。不是什么难事,你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丁汝夔稍稍犹豫,道:“有几位大人,实在要打。” “都有谁?” “闹得最厉害的,就是新任河南道监察御史赵贞吉。”丁汝夔颇为为难地顿了顿,“说是城下之盟,《春秋》耻之。且既许贡,则贼必入城要索不已,即内外夹攻,胡以御之?” “我知道他,少湖的学生。徐少湖尽出这样的学生。这事好办,我明日见了圣上,回了情由,他这个官也算是做到头了。” 张居正在廊下听得出神,却被身后的严世蕃一把拉住衣袖:“好你个张太岳,害得我四处找你,你却在这里。宴席已经摆好了,不用等老爷子了,他一时半会还出不来,咱们先去吃。”说着便将张居正拉到了前院中。 严世蕃在一边吃得还算快意,张居正却一直想着严阁老刚才的话,不觉一个不小心,被蟹钳子扎了手,便“诶呦”了一声。世蕃笑道:“张神童,你这个翰林编修的手,是不是只拿笔的时候精细?来,我教你。”说着世蕃夺过居正手里的螃蟹,便剥便笑道:“这吃螃蟹也大有讲究,蟹还是用淡盐汤煮最好,蒸出来虽然也不错,但我不爱吃,太淡。吃的时候,先剪去脚和钳子,放着,等凉了,把肉吸出来。之后掀起盖子,吃蟹黄。” 世蕃讲得倒是颇为耐心,只是居正全无心听,也无心吃。世蕃说完,张太岳才怔怔的问了一句:“赵贞吉的老师,是不是当朝徐阁老?” 一语未了,只见严嵩从屋里走了出来,丁汝夔道了别。张居正起了身,世蕃连忙上前,道:“爹,这就是我前些日子跟您说的翰林院编修张太岳。” 张居正连忙行了礼。严嵩抬眼看了张居正一眼,缓缓道:“我知道你,去年那个《论时政疏》,就是你写的吧?” 张居正低头称是。 “才华还是有的,”严嵩一面说一面坐下,“就是太书生气了,大明许多事不是你想想便能解决的。” 严世蕃闻言,忙道:“既然爹觉得太岳有才,太岳此来正是……” “东楼兄,还是让阁老先吃螃蟹吧。我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张居正平静地打断了世蕃的话。 说罢,张居正在桌下把写好的援引的信和奉承的诗默默藏在了袖中。 君不见,秋风江畔众芳萎,唯有种此方葳蕤。想了一夜的句子,居正却再不愿让别人看一眼。 离开严府,世蕃一路骂着,骂张居正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怎么如此首鼠两端犹犹豫豫,是不是想跟着徐阶赵贞吉混了。居正只是不睬他。居正寻思着,狠狠心,虽说从此和世蕃便站在了水火不容的对立面,但总归对得起大明,对得起自己的心。想到这里便义无反顾,转投了徐阶。 谁料徐阶如甘草一般,虽为良药,却性过温和,对于治重症应下猛药的大明朝依旧于事无补。张居正心灰意冷,便起了回乡之意,临走前给徐阁老留下了八个字: 内抱不群,外欲浑迹。 这次辞官,在江陵一呆便是三年。 懋修见父亲思索良久,初时不忍打扰。约莫一刻钟过去,懋修见父亲脸上竟挂了泪花,才轻声问道:“父亲,儿子是不是说错了话?” 张居正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你方才说严党用心险燥如蟹,我倒觉得从前胡宗宪那个幕僚徐文长那首题画诗写的贴切,好像是‘稻熟江村蟹正肥,双螯如戟挺青泥。若教纸上翻身看,应见团团董卓脐。’”懋修笑道:“正是呢。不过儿子最喜欢南宋陆游的那首,‘旧交髯簿久相忘,公子相从独味长。醉死糟丘终不悔,看来端的是无肠。’” 张居正闻言,笑道:“好个看来端的是无肠!”又环视院中,猛然惊觉,自己如今的排场,竟与当年严府一般无二,便出了一身冷汗。无意间,自己更是做了无肠之人。昔年马宁远尚且知道,若是忘了胡部堂,便是没了心,也没了肝肺;可他张居正,这么多年来,竟把故人全然抛在了脑后。此时想起与世蕃的种种往事,只堪笑自己无肠无心。于是心下叹道:“东楼啊东楼,你何苦做这个蟹,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但悔吗?他不悔,丝毫不悔。他心底除了区区东楼的名字,还有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他不想悔,也不能悔。这是他唯一的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他也只能走这条路。 沉吟间,夜深席散,空荡荡的院子里,戏还在唱着。只是席间只剩了他、懋修与满席蟹壳。居正正欲转身回房,满眼蟹壳映入眼帘却让他不由得停住了。铁甲干戈,横行世间,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有些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蟹壳仿佛不再是蟹壳,似乎成了大明一代代的首辅。严嵩,徐阶,高拱,也许还有……那个没当过首辅的小阁老严世蕃。这个剥下蟹壳的人,好几次,却都是他自己。如今空荡荡的天地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仍能戴着铁甲舞着干戈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望了望圆满的月,一阵洪水般的孤独感吞噬了他,伴着隐隐的不祥:不知自己将来,又是谁盘中的蟹? “走罢。”居正轻声叹了口气。大同的边镇修好了,居正心中的边镇,怕是残生再无宁日。 懋修连忙搀扶着父亲,走在将落的月光下,走向那个不知祸福的结局。 再圆的月也要落的。戏唱得再久,也终究是要散的。只听小旦唱了最后几句: “烟淡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阴。 叹长宵兮孤冷,抱玉琴兮自温。” --------------------------------------------------- 又名《明代嘉万年间大同镇边防考——兼论太岳东楼关系》(狗头) 抽到了申初却没有写申时行,真是对不起瑶泉(bushi) 太岳东楼最迷人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们之间的那种宿命感,所以这篇文章也着重表达了宿命感。以螃蟹为题材,是因为受 @Merci 太太的启发,她指出人们对于螃蟹的感情是又爱又恨,正如太岳东楼。但这一点我好像表现得一般。 关于《玉簪记》,高濂确乎是嘉隆万年间的人,但《玉簪记》的成书年代可能没有万历七年这么早,不过我想差不多(我的明史老师可千万别看到这句话hhh)词也适合中秋,就用上了。 关于螃蟹的吃法,感谢兄长 @琴鹤堂帮忙找到了《随园食单》和《陶庵梦忆》中记载的吃法,虽也稍稍有点晚,但大体还是合适。 嘉靖二十八年,张居正上《论时政疏》;嘉靖二十九年,仇鸾、严嵩等人策划庚戌之变;万历七年,重新维护大同镇。这些是参考了明史长编。 至于文中出现的诗句,太岳那首是《三瑞诗为严相公赋》。主要参考文献是宋宁宁的硕士学位论文《张居正诗歌研究》;其余徐渭和陆游的诗,是参考了朱希祥的《从古诗文看中国蟹文化的含义》。 最后的最后,真的很高兴能和各位神仙一起参加这个活动,给我在成都的静默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但我也确实好久没动笔,手有点生,大家凑乎看hhh 赠礼彩蛋是《三瑞诗为严相公赋》全诗。欢迎大家评论区交流! -
志怪小说后续来喽~ 琴鹤堂: 下半部分还是文言文,讲魏晋南北朝至隋唐的小故事,多写死了一些人,方便在后面万一用到。 楔子里面的娄睿历史上确有其人,前两张图片是他墓葬的雕刻和壁画;后两张是鱼国人虞弘的墓志铭和石椁雕刻。都在山西博物院收藏。 楔子文如下: 晋建兴中,羯胡陷晋阳,筑京观。有郭氏公子珏者,殓葬其尸,葬于泽滨,堆土石成山,勒石祭之。 及鲜卑势大,都平城,乃重修水母祠庙。其时,有鱼国百工营窟云冈者,做石人二,立水殿前。其后,齐东安王娄睿蓄胡姬十三,别院晋泽,于祠中道人通,诞十数婴,皆赤瞳。睿尽屠道人,胡姬与婴,皆沉晋泽。百姓遂夜夜闻泽有泣声,其音似非出喉舌,人所不能发也。 隋大业中,帝修晋阳宫,有雷击铜柱,毙梓人十三。帝愤恚,工部尚书宇文恺进曰:“此胡姬亡魂怨也。”遂敕命招魂安祭,复水母祠香火,夜啼乃止。 国朝高祖起兵时,亲祭叔虞于晋祠,并遣太宗祭晋泽。贞观中,太宗幸晋阳,令重修水母祠,亲做碑文以彰。 后龙门王子安过晋阳,夜宿祠中。旦日,面容枯槁,神色恍然,做骈文并七言十三首,未几,落水卒。 《野获杂钞》载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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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兄写的志怪文,欢迎大家点赞评论~ 琴鹤堂: 本来只是画了张古建筑组群设计,和朋友聊建筑群设定,便有了想改成鬼怪故事的想法。 由于建筑群布局多参考晋祠,便把故事背景定在了太原——又因并州游侠儿之盛名兼李唐龙兴之所在,准备把故事背景定在唐代。 楔子化用了晋阳湖的传说,又搬了几本古籍来站台——都是些原书已佚的本儿。文如下: 晋阳之南,有泽焉,禹迹也。 《齐谐》曰,禹受命理水,尝至河东,见有大泽,欲退水,使民耕其地,数载无功。一日巡泽上,见雨骤狂,有孤舟泊于泽滨,如一苇之于天地。遂催舳舻趋前,见一妇人。禹乃延请酒食,妇人不内,弹指杯沿,陶土崩裂为豁,酒乃疏走。 禹异之,忽帐外闻报,言灵石山崩,大泽之水走之,入汾川。禹乃悟,欲拜之,不见渔妇。 明日,禹登西山,见沃野千里,中为一薮,水波粼粼然。遂立祠庙祀泽,供渔妇以为水神,徙民耕之,后乡民以其原野广袤,呼之太原。 晋时,赵简子营晋阳于悬瓮东,遣董安于祭泽,命之晋阳湖。汉初,刘恒为代王,扩祠庙,香火致祭,舟船如缕,车马如龙。 事列《幽明》之录,迹存《述异》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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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生日之际,有幸收到了@狐周周 老师的《月满千江》 还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一晚上刷完了狐周周老师lof上发表的所有月满千江,新月如眉,我就在月光下哭泣。 韩翠娥,钱守俊,王国兴……从最初的流泪但啜泣,再到泣不成声。时代之殇,家国之痛,让我在给朋友谈起这个系列的时候,都不知从何说起,或者说,无论如何说起,眼底眉梢都会是恨。 从此以后思宗皇帝就在我的心里活了起来。他不再是史书上寥寥的几个冰冷的字。他成了我唤起“皇爷”第一个想到的人。 后来一个闲来无事的午后,我躺在床上刷完了温陵故人老师的《枯棋录》。天公不语对枯棋,当我将自己代入温体仁的境地,似乎就更懂了所谓的身不由己,所谓的无能为力。所以看到温陵故人的序,于我而言,是淡淡的双厨狂喜。 为什么只是淡淡的?因为想到那个时代我不能喜。 只能愿皇爷事事顺遂,大明国泰民安,在另一个世界,也在狐周周老师的笔端。 兰台公子九月廿九日夜泣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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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朱元璋🌟直播预告 从官方“正相”到民间“异相”🧐 从面如满月,须不盈尺;到项上奇骨,龙形虬髯🧐 乃至“鞋拔子脸”“芒果脸”之戏称🤓 为何一个人会生出两幅面孔?究竟哪个才是历史的真相?🤔 究竟是谁在“制造朱元璋”?🤨 🌟2021年10月24日 晚20:30🌟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与🐎 @兰台公子(本人) 带您揭开明太祖画像的神秘面纱🧐 探究朱元璋“异相”之谜🤓 (欢迎大家积极连麦交流哦~) ps.下方赠礼彩蛋是一张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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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岳东楼】类卿
替身梗,结尾含小阁老转世性转!!!主要历史内容是一条鞭法颁布的背景。祝各位阁老食用愉快! ------------------------------- 一 离京后,江陵的山山水水都显得清秀而又柔肠百转。 张居正想,一辈子这样也很好,纵情于山水之间,不用理睬那些朝堂俗世。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见到那个人。 不是不想见,而是既然注定求而不得,倒不如相忘于江湖来得痛快。 于是三年的时日一晃而过。三年来,张居正从没想过要重返朝堂,直到不小心走进了别人家的宗祠。 那日天色已晚。江陵本就是个含山带水的地方,黄昏的微光下更是山水相映,模糊一片。偶有暮鸦归巢,也只能划破暮色中血红色的天边,留下一串让人不解其意的回响。张居正白日游玩,不想流连山水,竟归来已晚,走着走着就拐进了岔路。闷着头继续走,一抬头,“孙氏宗祠”四个字撞进了他本来有点模糊的视线。 “诶呀,这是走到哪去了。”张居正这才反应过来走岔了路。 “这位爷,这是孙家的地界。您莫不是找孙家人有事?”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从他跟前经过,应了他一句。张居正定睛看时,这人看着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大约早年家境也算不错,行为举止都颇为体面。一身苎麻的衣服看着像是快洗掉了色,但仍是一丝不苟的穿着。那必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败落了,张居正想。 “没有没有,不过是路过而已。”张居正连忙答道,“这就告辞了。” “我看您这穿着打扮像是江陵城里的人,这会子您往回赶也来不及了,城门过一会就关了。” “这,”张居正顿了顿,“倒也无妨,实在不行我就在附近找个山神庙土地庙什么的先凑合一晚上。” 那人听了笑道:“这地方哪有什么山神庙土地庙,只有这孙氏宗祠。这样吧,虽然简陋,仍可供足下歇息一晚,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到寒舍下榻。” “那多谢您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客气了,在下姓乔。” “在下张居正。乔先生,幸会。” 二 桌上的一壶清茶冒着热气,带出来一股山中特有的清香。门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秋风偶尔吹起来屋上的茅草,本就潮湿的墙壁显得更加阴沉。主人家点起一盏小灯,放在桌子上,又给张居正倒了茶。张居正连忙推让。 “没什么好让的,你在这里是客。今天能碰上足下,也是一个巧宗儿。我今天是去孙家收税,不然平日里我也不怎么跟孙家来往的。” “您总不会是此地的粮长吧?” “让张先生见笑了,在下正是。” “可据在下所知,这粮长之制是太祖所定,本就是均贫富的良策。只有家境富裕的上户才可能当选为粮长。张某虽然对这里不算了解,但也约莫看得出,这孙家才是这里最富裕的家庭。如何让你来做这个苦差事?” “看足下莫非是中过举的人,家里不用交税吧?不然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运作?实不相瞒,我这个粮长所辖之地,除了我,都姓孙。”主人家喝了一口茶。“这为首的一家,主人姓孙,名正阳。我家原来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有如今这么拮据。后来孙家人一起商议,用那一套逃避评定之法,最后每次都评成中下户。我家就顶了上去成了上户,做了粮长。粮长收税,若收不上来的,只能自己补这个亏空。这连着几十年,可是不是得穷者愈穷,富者愈富么?” “这评定上中下户,向来都是官府秉公评定。如何能够坐拥万贯家产,却评成中下户?还望赐教。” “他们的办法多得很。”主人苦笑道,“我给你举几个例子。比如这孙正阳曾与县衙房主事商定,既然县衙房主事不用交税,那么他就把地卖给主事,两人分成。但只是明面上买卖,实际上这地,还是孙家的,这一招,叫做‘全不过割’。” “竟还有此事?”张居正奇道。 “还有更妙的呢。每次丈量土地核定人口的黄册鱼鳞册,都要先交予县衙,再递呈后湖监生审核。这孙家便一开始故意写错土地亩数,待核查出驳回之后,将土地亩数更正,却偷摸改了丁数。这样直接封存,不再审核,就神不知鬼不觉。这叫做‘声东击西’。如此招数,数不胜数。”主人又缓缓道,“孙家坐拥大片良田,人丁兴旺,又无负担,修桥梁、铺民道、立祠堂。开私塾,终成一方豪族。” “那如此说来,宗族势力壮大以贫民待富民之役,奈何能均?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极易酿成民变,如之奈何?”张居正问道。 主人家摆摆手笑道:“这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了,自有肉食者谋之。足下早些休息,我先告辞了。” 三 这一晚张居正辗转反侧,心里像是忽的在冰块子上叫了一壶滚烫的开水,热中冒着冷气,弄得他浑身不舒服。他心里确乎是起了回京的念头。 可回京干嘛呢?严嵩父子未必不知道这些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寄希望于他们实在不可能。那便先扳倒严嵩。扳倒严嵩之后才能救大明于水火。那就这么办吧。 想到这里,张居正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了那个人。 若是真的倒了严,那严世蕃必死无疑。张居正问自己,这如何能下得去手? 就算他早晚自作孽不可活,若是远在江湖听到他咎由自取的消息,也就罢了。但总不能是自己亲自解决了他。于是张居正又有了些许退缩之意。 可说到底,总不能为了一人就弃大明的亿万生民于不顾。若是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坐视不理还情有可原。如今生民之困大明之危就在眼前,如若自己不担起这个担子,恐怕日后就算远离朝堂,也是夜夜难安。 于是张居正咬了咬牙,决定回了家便启程回京。他自己心里想着,就算是见了严世蕃,严世蕃就算在他面前跪下,也绝不心软。 他忽的想起去年在南台寺写的半首诗还没写完。这会子突然有了两句,便补上了: “尘梦幻随诸相灭,觉心光照一灯燃。 明朝更觅朱陵路,踏遍紫云犹未旋。” 四 京城的风貌看起来与三年前没什么两样。严世蕃看起来也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先是暴躁地敲着门,张府的下人给他开了门,他反倒踢了人家一脚。进了张居正的书房,便立刻破口大骂。 张居正只是背对着他,也不予理睬。张居正心里早已有了盘算,铁了心不理严世蕃。严世蕃更气了。 “好你个张居正,当年走的时候一声招呼也不跟我打,当年口口声声跟我说的那些话,你现在想起来也不害臊?你若不觉得丢了你的脸面,我便也豁出去了,待我把你这些年负我的事让全京城全天下的人知道,看你还有没有脸做这个京官!” “你若是一走了之也就罢了,最可恨你走了,我好容易快忘了你这个人了,你现在又悄没声息地回来。你回来若是讲和的,我便也不说你什么。你倒好,一回京就一头扎到裕王府里去,我苦苦等了三日,你连差人捎个信都没有。真当发生过的事能就这么过去,我跟你说,张居正,我跟你没完!” 张居正听着严世蕃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又何尝不想和严世蕃如同初识那样,两个人和和睦睦的,一块吃饭一起出游,行则同车寝则同榻。可这世上哪有这样两全的好事。他恨这严世蕃生在了严家,也恨自己当年干嘛招惹这么一桩事,倒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在朝堂上还得天天相见。 “说完了吗?”张居正听着耳边没了声音,就问道。 严世蕃气急败坏,只是哼了一声,也并没有理他,并顺势坐在了张府的凳子上。 张居正一直背对着他,隐约听见他坐下时,缎子做的衣襟沙沙作响,便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严世蕃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皱着眉头猛然站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你……”之后便重重地摔上了书房的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居正听得门关上的声音,倒也不意外。只是滚了一滴泪下来。 之后的朝堂上,两个人便成了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严世蕃只要一听得张居正的名字,便一定要喷他个狗血淋头方才罢休。而张居正,任严世蕃怎么发狂,他只是不理睬。 直到嘉靖四十一年,严党倒台;嘉靖四十四年,严世蕃处斩。张居正才算松了第一口气,也埋下了一个梦魇。 五 万历九年,张居正终于排除千难万险,上书提出了“一条鞭法”。新法规定: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财政收入。 张居正接过拟好的诏书,不觉感慨万千。他知道这个改革是拿谁的头颅换来的。他觉得值,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选亿万生民。想到这,他心下跟严世蕃说了一声“抱歉。” 坐在首辅的第一把交椅上,他忽然觉得,当初促使他回到朝堂的,也许不只是为了亿万生民,还有他潜意识里一直渴望的权力。 权力可以带来很多东西,比如穷奢极欲的生活,满朝文武的奉承。再比如,就在前日,戚继光选了十几个异域的胡姬来,教以礼仪,千里迢迢地送来张府。 张居正不由得一笑,笑自己俗不可耐,也笑自己凉薄如斯,更笑严世蕃看错了人。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心尖一疼,就不由地滚下泪来。 严世蕃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有时候都来不及伤心,眼泪就先出来了。张居正冷静了一下,迅速恢复了他平日里的喜怒不形于色。 “诶,戚继光送来的那几个胡姬呢?你都安排好了?”张居正放下诏书问游七。 “我这会子看看各省递上来的折子,叫一个到书房来服侍吧。” 六 张居正的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张居正就伏在案上看折子。他瞥了一眼给自己磨墨的胡姬。只见那胡姬确实与中原人不同,别有一番风韵。只见她舒展的蛾眉下面一双深陷的眼睛透着蔚蓝,鼻子高高的,鼻梁像是摸一下能划破手一般。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长袄,更显得肌肤胜雪,美艳得紧。只是看着好像不大乐意过来伺候张居正似的。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叫庆儿,嘉靖四十四年生的,十七岁了。”这胡姬也不称一句张大人,只是一脸傲气地答话。 张居正倒也不跟她计较,只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这庆儿,也是你配叫的?” 张居正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这胡姬是个气性大的,竟把研墨的石头重重地摔在砚台里,溅了张居正一身的墨。张居正正要发作,谁知这胡姬倒是先开了口。只是这次这胡姬没有说汉化,而是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胡语。 张居正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是顶撞他的话,只觉得不胜其烦;又觉得这胡姬怎么这么没规矩;又想这胡姬乃是戚继光所进献,进献之时,也不知择几个性情好的过来,把这种火爆脾气的送过来,岂不是专门要让他找气受。 正在思索间,忽听得这胡姬不再骂了。张居正便抬头,顺嘴便说了一句: “说完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这胡姬正求之不得,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说完这句话,张居正才忽然觉得颇为熟悉,脑子里“嗡”得一声,恍惚间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回京后,严世蕃那张满不服气的脸。“庆儿”“嘉靖四十四年”一众词在脑子里上下翻飞着。等他回过神来,那胡姬已经走到院子里了。 “庆儿站住,不许走了。” 那胡姬一脸愠怒地回过头来。 “以后你就在书房服侍。不需要其他人了。” 张居正冷冷地说完,勾起了嘴角。 ---------- 参考文献 《明代粮长制度》 《明清福建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 万历《常州府志》 其实最开始是因为总是和朋友玩戚继光海狗和胡姬的梗, @🐴与🐎 就想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一位胡姬是小阁老投胎的。我表示了赞同,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的大框架。 后来最近明史研究课在学习有关于粮长制度的内容(感谢 @易苇杭 学术支持和友情出演),我们都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各种逃避赋役的方式(这里推荐大家阅读《逃避统治的艺术》,很有趣的一本书)所以就想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太岳东楼。 从前我对太岳东楼的理解都是因为内阁的“不自由”,所以两人清醒地选择了权力,但一条鞭法的始末让我重新审视了这种关系:张居正为了实施改革而离开严世蕃,是否会让太岳更痛苦呢(天哪我怎么不盼他点好) 里面一些诗文也参考了史料,这里就不一一赘述。《明代粮长制度》是本好书,大家可以看看~ ps.赠礼有彩蛋哦~ 欢迎大家评论区交流!!! -
大家看完漫画 看看右下角的润色作者哦🙈 看看置顶——: 迪卢克和凯亚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猫尾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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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仇英友情向】踏花归去马蹄香
@wenwennn 太太点的文,感觉我写成了ooc拉郎了(?) 全文5k+,祝食用愉快! ----------------------- 【小引】 “不知殿下屈尊来府衙,找我何事?” 我抬头,看到朱棣正在翻阅案上的画册,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打乱节奏。 “听说你认识很多画家,我想找人给我画张像,你能办么?” “自然是能的。我们府上那个仇英,最善画人像。若是殿下不嫌弃,我便叫他过来给您画就是了。” 朱棣这才抬起头,一脸八卦地看着我:“就是你那个相好?” 我只得辩解道:“我说殿下,您问我谁画像画的好,又没问我谁是我相好。再说了,就算是又怎么样,‘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此乃古大臣之风……” “还用你给我讲为臣之道?”朱棣打断了我,“我比你不清楚多了?明天让仇英来我的住处找我便是。”说罢,用手上的卷轴轻轻拍了拍我的脑门,“话越发多了。” “只是殿下,您虽是亲王,却也不能白给您画画,不如这样,您帮他件事,如何?” “你胆肥了,敢跟我提条件?”听了这话,我本做好了任他大发雷霆的准备。可不知怎的,他忽的撞着我期待的眼神,大约是心下一软,便说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愿跟你计较。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 我连忙赔笑道:“仇英最近想画山水,但他不会骑马,游览山水极为不便。殿下发发慈悲,教教他骑马就是了。”我轻轻拽着朱棣的斗篷求道。 “就这?”朱棣问道,“明天一早让仇英牵上两匹马来找我。”他边说边甩开我拽着他斗篷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诶殿下怎么就走?我们府上可没什么老马了,都是些生瓜蛋子,不认识路的,殿下明天可别走远了。殿下?” 朱棣并不理睬我。只听得他好像自言自语了一句: “啰嗦!” 【正文】 画室里,仇英刚刚为新画作题好款。我定睛看时,只见这画分为近、中、远三个层次。近景从山间小路、流水及木桥起手引入画面,穿过木桥,青草地后面站立着一童子,其手持竹篮侍立在旁,隔着小溪望去,有三位盘坐在山石上的白衣高士,或抚琴,或随琴音手舞足蹈,或聆听沉思。高士身后有桃花洞口,洞中崖壁内有钟乳石。中景处一棵身缠青藤的老松树直达山腰,树丛里夹杂着几株山桃,山桃与松树交相辉映,极富动态之美。云雾笼罩在山峦之中,一渔夫挑着行李行于山中。远处山间散布着几座庙宇,一旁的树林里两位头戴斗笠的游人正在歇息,与后面的松柏、山桃相互照应。远峰层叠,三个层次,层层递进,章法独特。 “十洲,你怎么又在这里画别的画?你给殿下的画像画的如何了?你骑马学会了吗?” “你来啦?”仇英见我来看他,登时眉开眼笑,“你说到跟殿下学骑马,我可要好好给你讲讲。”仇英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杯茶,自己也坐在我对面。 我颇为茫然,仇英却兴奋得很。 “燕王殿下为人真诚,真是值得一交!也难怪你和姚先生都对他如此忠心。” “真诚?他?”我想起燕王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对仇英所言越发迷惑。 “你听我给你讲就是了。” 原来那日我求着朱棣去教仇英骑马之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牵着马来到了苏州府青草坞。朱棣帮着仇英好生检查了一番肚带是否系紧,还特意叮嘱仇英骑行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检查一下,否则容易转鞍,那样便危险了。开始朱棣还带着一众随从,后来便觉得有随从在碍手碍脚的,又恐那些人一肚子尊卑秩序,万一他们两个骑着马不拘礼节,再让别人冤杀了仇英,便喝退了随从,两个人兀自带着马慢慢走。 仇英本是南方人,飞鹰走马的功夫,本就笨拙些。好在燕王在马背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马术十分精通,不用说苏州府青草坞本就还算平坦,就算是崇山峻岭,朱棣也是如履平地。起初两人并不熟络,只是平日里见过一两次,两人便很是严肃,朱棣也只是教些骑马技巧。 “上马时脚尖内蹬,这样就算马受惊或拒乘跑开,人顶多摔上一跤;如果全脚套在蹬内,就会拖蹬,这是很危险的。”朱棣一面说,一面示范着上了马,又问道:“你自己行吗,用不用我扶你?左右这里没人,也不怕他们说闲话。” “多谢殿下的好意,我自己能行。”仇英笑道,“仇某从小就皮实,就算摔一跤也没什么。” 朱棣本身在宫中长大,本是个极冷淡的人,但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此时见仇英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两人年纪也相仿,也不由得放下了警惕,便笑道:“我从小是个没人疼爱的,只是跟别人说了他们也不信。你这样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热肠乐天之人。”朱棣回头看看仇英,顿了顿,玩笑道:“不似知府那个崽子,矫情的很。” “我看知府大人也很好。虽说听说平日里总是作怪,我想或许是她也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苦衷。但对我们这些百姓却好得很,可见是个心善的人。”说罢,便要翻身上马。 朱棣赶紧俯身扶住他,道:“不可不可,适才闲聊,我还没说完要领。你上了马,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这是小走的姿势。快走和快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你试试。” 仇英上了马,却似乎夹马夹得用力了些,那马一惊,便飞也似地跑出去。朱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仇英已是远处的一个小圆点。朱棣一面打着马叫马快走,一面大声呼道:“抱紧马脖子,别从马上摔下来了!” 仇英骑着马一路狂奔着,心里惊慌,隐约听了朱棣这话,便死命抱着马脖子不放,一路闭着眼,偶尔睁眼一瞧,只见稀稀落落几棵松树的影子飞快的划过。 朱棣虽是老手,然而这马力有限,大概追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追到仇英。看到那马已经停了下来,可惊魂甫定的仇英还是紧紧抱着马脖子。朱棣笑道:“行了,别怕了,这马看着没事了。来,咱们慢慢走。”仇英便听着朱棣的指导,贴在鞍上,悠着劲慢慢拉缰,终于渐渐找到和马匹同样的节奏和控制马的力度。 两人便慢慢在树林间晃悠着,朱棣便问道:“你打小便画画么?是跟谁学的画?” 仇英一笑,说道:“我从小家里穷,没读过几天书,更没人教我画画。后来举家迁到了苏州,就是我一个人打拼了。当时听人说,好多富贵人家在苏州盖园子,彩绘的漆工很能赚钱,我便去学了画漆。稍微大点慢慢又学了些做漆盒、画人物的技法,做了不少螺钿漆盒,也卖得不错。后来唐师兄和文师兄他们偶然看到了我画的漆盒,觉得我大约可以还是可造之材,就让我拜入吴门学画。说来惭愧,这还是不久的事。” 朱棣听罢,大笑道:“这有何惭愧的,出身不好又如何?如今你不是照样和那些打小学画的人平起平坐么?如果出身便能决定一生,那也就没有我大明了。我不也本是皇子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但这么些年过去了,论军功,他们谁有能比得上我?有道是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就是要做给那些瞧不上咱们的人看看,什么叫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仇英道:“殿下所论极是。敢问殿下适才所言,自小便没人疼爱,可也是说此事?” “你是第一个信我这话还敢问我的人。”朱棣打一打马儿,徐徐道,“我七岁才有自己正式的名字,我们皇室里孩子多,父皇总要皱起眉头想好一会才能叫对我的名字。”他冷笑一声,“我甚至一度怀疑七岁那年,我高高在上的父亲只是抽空随便取了个名。如果我不信命的话,便要出众,同时要藏住自己的出众,这便是我这么多年悟出的道理。” “从前没有接触过殿下,今日与殿下交谈,殿下所言,竟与仇某所想有共通之处。我打小便知道,我这种出身,只有尽了全力,学了真本事,才能有一天出人头地。故而仇某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不能输给太阳。”仇英说着,低下头一笑,道:“因而苦练漆工,才被晒了这么黑。” 朱棣微笑道:“我一直以为我没什么朋友,没想到在这能遇到你这么一个知音。也算我没白来江南一趟。” 两人正在交谈间,忽的朱棣的马被一块岩石绊倒,朱棣才回过神来,问仇英道:“我们这是走到哪了?” 仇英看了看四周,只见四周山环水绕,远处朦朦胧胧似是青山,便说:“虽说我从小便在苏州城,但这荒山野岭,我也确实没来过,恐怕已经到了郊外。” 朱棣一拍脑袋:“坏了,知府那个狗官走之前跟我说这府里的马都是些生瓜蛋子,不认识路的,你我到了这种地方,却该怎么回去?” 却说两人从清早便出门,但一路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间,竟已不觉过了晌午。虽说朱棣是军旅之人,身体结实,但也扛不住饿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又回不去,仇英便请朱棣下马来休息。朱棣教着仇英把马都栓在了一旁的树上。此时眼看着迷了路,一时半会又回不去,便合计如何是好。 “咱们刚才可是一路向北走的?若是如此,咱们按照原路或可以回去。”朱棣道。 “殿下,我看不然。”仇英指了指来时的树林:“这南方的树林子不比北方,尤其这苏州树林子里都是松树,绿油油的一片,虽说我们自己觉得没有转向,但谁知道呢,若再钻进这林子里,恐怕想再走出来都难了。” “那我们便绕过这片林子,走山路?只是你刚刚学会骑马,恐怕走山路……” 仇英一笑,露出两排闪白的牙齿,道:“不打紧,我学东西快着呢。我想眼下,我们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朱棣便要起身,谁知这燕王殿下平日里饮食极有规律,如今却大半天肚里没食,一起身,便觉得两眼一黑,便要跌倒在地。仇英见状,赶忙一把扶着朱棣缓缓坐下,对朱棣说:“殿下,我们不如先找些吃的,吃饱了再去也不迟。” 朱棣说:“只是这荒郊野岭的,似乎也没什么吃的。虽说以前从军的时候饿极了吃过草根树皮,但南方的草木多有毒性,恐怕我也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吃的倒是多得很,仇某在,定不会让殿下吃这些毒草毒木。”说罢,仇某便挽起裤脚,兀自下了坡。只听得身后朱棣问着:“你哪里去?” 一会儿仇英便又复上了坡来,两只手里各提着一条大鱼。“我刚才去溪边给殿下摸了两条鱼来。”仇英一边捡了些柴,架起了架子,把树枝从鱼口中穿了出来,架在柴上。又捡了块石头,打起了火。 朱棣拿起树枝,打算把另一条鱼也穿起来,谁知这鱼滑的很,刚刚捡起就从朱棣的手中滑了下去。“诶呦呦……”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大笑。朱棣便问道:“这鱼这么滑,难为你怎么摸来?” 仇英笑道:“小时候苏州税重,吃不起粮,我们便在河里摸鱼吃。从小练出来的。” 朱棣听罢,登时皱起了眉头,忧心道:“你们苏州府赋税很重吗?” “以前是很重的,不过自从换了知府,她尽力压着租税,又劝农桑,把苏州府搞得风生水起的,如今苏州百姓境况已经好了许多。殿下如此关心民生,将来一定是个好……王爷。”仇英本来想说“好皇上”,后来想到朱棣并无继承权,虽说他有凌云壮志,但终究不知道该不该如此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架子上的烤鱼逐渐冒了热气,香味夹杂着炭火的味道升腾到了空中,看那鱼,已是通体金黄,一些挨着火的地方已经有些黑焦。仇英便说道:“殿下快请吃吧,这鱼眼看着熟了。” 朱棣笑着接过鱼来,边吃边笑着喃喃自语道:“我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吃罢,已是薄暮,便上马继续赶路。又走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有走到那片林子的尽头。朱棣问道:“我们走的这路,可还对吗?怎么也走不到头?” 两人抬头,只见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忽的仇英往东南角一指,道:“殿下看,那可是炊烟?” 朱棣看时,只见远处山后炊烟袅袅。原来白日的时候不辨方向,这会傍晚,苏州府的人家都在烧饭,便升起了炊烟,一眼就能辨认城里的方向。 朱棣此时却还有些犹疑,道:“许是我们走的久了,便看花了眼,这种事在行军的时候也时有发生。我看还是谨慎为好。”正说着,只见面前树林走到了尽头,眼前一片开阔,几株山桃稀稀落落,前面山石上有几位老者正在抚琴交谈。朱棣翻身下马,施了一礼,道:“老先生,敢问要往苏州城怎么走?” 几位老者指了指远处的炊烟,说:“看到这炊烟了吧,那便是苏州,一路往东南便到了。” 朱棣大喜,翻身上马就叫仇英一起走。 仇英倒是不紧不慢了起来,他看着这山间小路、流水及木桥,远处山间的桃花洞口,洞中崖壁内有钟乳石。一棵身缠青藤的老松树直达山腰,树丛里夹杂着几株山桃,山桃与松树交相辉映,云雾笼罩在山峦之中,一渔夫挑着行李行于山中。远处山间散布着几座庙宇,一旁的树林里两位头戴斗笠的游人正在歇息,与后面的松柏、山桃相互照应。便似天然的一幅青绿山水。 仇英对朱棣说:“殿下,您瞧,这眼前的景,多像是一幅《桃源仙境图》,有林尽水源,还有山峦叠翠,还有这满山的木桃。最重要的,此处没有尘世纷扰,还得遇殿下为知己。若此处不是桃花源,何处为神仙境?” 于是两人驻马观看。之后策马奔驰,一路谈笑,踏着落花,入夜时分,便回到了苏州府。 我听完仇英讲的故事,感触颇深。刚要调侃,只听得门外有人通禀:“燕王殿下即刻就要启程回北方。” 我慌忙起身,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那通禀之人自是不知道。我也不愿多费口舌,便连忙去找马车。仇英在我身后拽住我的袖子道:“带我一同去。”只见仇英拿起印来,在案上那副画上钤了印,又小心地卷起来,和那幅朱棣的画像一起好生包裹了。我在一旁急得要死,仇英却依然不紧不慢。眼见仇英都包裹好了,我一把拉住便把他扔在了车上。 紧赶慢赶可算赶到了城门,只见燕王殿下正坐在一个赤红色的马上,精神百倍,后面跟随者百余名侍卫,俱是威风凛凛。仇英下了车,来到朱棣的马前,将装着画的包裹举过头顶,请朱棣收下。 朱棣微笑着看着仇英,接过包裹。说:“你我相识之日不长,但以后若再有机会来江南,我定来看你。” 仇英道答道:“仇某也没什么多余的话,但殿下之心,仇某了然。还请殿下保重。” 朱棣笑得爽朗。我自认识他以来,没见过他有如此爽朗之笑。他提缰策马,便带队前行。 仇英看着朱棣走远,忽的呼了一句: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朱棣听罢,拨转马头,回身答道: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说罢,只见城门间扬起马蹄飞奔的尘土。等到尘土散尽,已经不见朱棣的影子。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仇英所送的那幅画,名字便是《桃源仙境图》。 ---------------------------- 在 @wenwennn 太太点这两个人之前,我完全没想过这两个人能擦出怎样的火花,但写的过程中越发觉得,朱棣是图里最冷的人,而仇英是图里最热的人。虽说冰与火不能相容,但一旦遇见,就会是最绚烂的色彩。 因而他们两个互剖心迹之后,会发现其实他们两个都是不服命的少年,仇英在热情中有自己的坚守,而朱棣则是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炽热的心。 在构思的过程中,感谢2.5次元的 @🐴与🐎 太太和我一起想出了这个思路,构思的过程也想出了一些离大谱的情节,这里就不再赘述)(ps.插播一则广告, @🐴与🐎 最近要发原创小说《潘大伏法记》,是一个晚清的故事,其中有一个角色是以我为原型(*/ω\*),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后是一些参考文献 ①《生手骑马备忘录》《中国民航报》2008.08.29 ②《骑马郊游,一路闻花香》《今晚报》2012.03.30 ③ 陈明莎,《仇英桃源仙境图赏析》,《收藏与投资》2021.6 最后的最后,给大家贴上《桃源仙境图》 - 大家中秋有什么想看的文吗? Judy/仇英/唐伯虎/沈周(或者江百其他cp) 以及太岳东楼 都可以 评论或者私信提问都可以 (最近没有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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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发现的一本 关于Judy的研究著作 《永乐帝——华夷秩序的完成》 日本学者檀上宽的研究 讲述朱棣为了建立统治合法性 重建元代以来的华夷秩序 (我觉得有必要@wenwennn 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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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erson=这个介甫,就是逊啊🌝 今天和@🐴与🐎 太太的惊人发现。 一份意想不到的三厨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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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岳东楼】白首共萧萧
五十米大刀警告!!!祝食用愉快! -------------------------------------- 【小引】 急雪回风,乱云低垂。 严府的书房里,严世蕃正坐在案前,聚精会神地写着扇面。只见他饱蘸掺着金粉的浓墨,落笔间,疾时似游龙飞舞,缓时如蜂蝶传情。题罢款,他满意地拿起扇面,往后撤了撤,微笑地欣赏自己的作品。正准备钤印间,忽听得背后书童儿唤道: “小阁老,阁老找您。” 严世蕃本沉醉其中,自是吓了一跳。便斥道:“看不见我正写字么!这写坏了,你可赔得起?何事?不去!” “小阁老,”那书童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严阁老说不管您干什么都得立马去……听说是有关翰林院张江陵张大人的事。” 严世蕃听罢,赶忙放下东西,急急忙忙往严嵩那里走去。见那书童还跪在地上,严世蕃怒不可遏,路过书童身边踹了他一脚:“你是木头人么?赶紧给老子走!”那书童赶忙起来,跟在严世蕃后头,两人风风火火地出了房间。 列位看官,你道这小阁老在扇面上写了些什么? “独坐惊岁晚, 山河草未凋。 与君同蒙雪, 白首共萧萧。 太岳兄惠存, 分宜东楼敬赠。” 【正文】 万历元年的五月,骄阳似火,似乎天上的太阳要把这泱泱人群都烤化了似的,这让京里本就忙乱的人心更加燥热。这一月里又赶上首辅张居正的寿辰,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准备着人事打点,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是这可是个好机会来讨好首辅大人,忧的是唯恐礼物不称张首辅的心意。太保朱希孝便是一位。虽说年初刚替首辅和冯公公了结了王大臣一案,却总归心里不踏实,总要拿出点像样的东西表表忠心才好。眼看着戚继光那边又是胡姬又是海狗丸的,早早地便都送进了张府,可愁坏了朱希孝朱太保。他思来想去,便相中了从宫里买出来的一箱文玩。 看官或许会问,这宫中的文玩,怎么会流到朱希孝这里?原来这明代嘉隆万年间,文人雅士家里有点余财的,都喜欢盖园子。这园子盖多了,便需要文玩书画陪衬。于是文玩之风大盛。从前这小阁老严世蕃,就专好这文玩书画,还留下过几宗案子,《清明上河图》一案就是打这处来。后来严家抄没,这一箱子一箱子的文玩,就罚没到了宫里。而嘉隆万年间,偏就国库空虚,宫里就不时把抄没来的文玩卖出去。可巧这一箱,便叫朱希孝买到了。 朱希孝心意已定,便叫人抬着箱子去了张府。只见正堂之上,张居正端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眉宇间透露着威严,一把美髯垂在胸前,一直垂到腹部,映着鲜红官袍上的仙鹤补子。 朱希孝头也不敢抬,说道: “元辅大人,这是下官一点心意,是从宫里买来的文玩,听说都是稀罕物件,下官不敢擅自开箱,这箱子还是宫里原封不动的模样。您见多识广,若是觉得有几件勉强看得上眼的,就留下赏玩;若是觉得都不入眼,您便随手赏了下人。” 张居正也是个喜好这些物件的人,又看这箱子的模样,像是从严府抄没来的,便更加感兴趣。但朱希孝在,不好失态观赏,只好端着架子,说收下了,便让朱希孝走了。 见朱希孝出了院门,张居正叫人把箱子抬入内室,叫人都出去,自己好生观赏。打开箱子,只见里面书画宝器,无所不有。又是仇英所绘的仕女图像,又是宣德年间难得一见的黄铜香炉,又或是宋代汝窑的洗子,都用些缎子好生包裹着。张居正看了,自是爱不释手。忽的看见这箱底有一物件,用白玉雕的匣子好生装着。张居正好奇,便拿出匣子,放在灯下。开了匣子,是一个云锦缂丝的扇套。抽去扇套,是一个犀角扇骨的扇子。 张居正只看着这面扇子出神,却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是却想不起来。便小心地打开。这一打,却看得张居正心乱如麻。原是严世蕃的字,上写着: “独坐惊岁晚, 山河草未凋。 与君同蒙雪, 白首共萧萧。 太岳兄惠存, 分宜东楼敬赠。” 一时间,张居正便想起了这扇子的来历。 那会子张居正刚中进士没两年,在翰林院做一编修,而严世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选郎,两人正是初相识,彼此都稀罕得紧。一日大雪,二人都穿着大红斗篷,在园中闲逛,严世蕃道: “太岳,我近日来得了个稀罕物件,给你看看。” 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扇子。 “这有什么稀罕的,一把扇子罢了,当我没见过?”张居正笑着说。 “蠢材,就你这样还叫神童呢。”严世蕃啐了一口,“这扇子,奇就奇在,这扇骨是用一整个犀角劈成的,难为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的犀角。这扇面,是用李清照的燕子笺糊的。可真是难得的一把。”说罢往张居正跟前凑了凑,“如何,你若喜欢,我便送给了你。” 张居正笑道:“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寒冬腊月送扇子,恐怕不吉。严兄的意思是,这么快就要把我当成秋后纨扇,就要弃我而去了?” “呸,谁要弃你而去?老子可没说过这话。”严世蕃佯怒道,“你若嫌这寓意不好,我给你往上提个寓意好的诗,不就完了?不过张神童,你是翰林,这诗你来作,如何?” “作便作。”张居正看着漫天的雪景,背着手走了两步,又看看严世蕃,随即吟出一首诗来: “独坐惊岁晚,山河草未凋。与君同蒙雪,白首共萧萧。” “好诗好诗!”严世蕃连连赞道,“这诗寓意好,我明儿就给你写。等你我都七老八十的时候,再一起出来赏雪,再拿出这扇子来,好好体会体会。到时候可真就是白首共萧萧了!” 张居正也连连点头。 严世蕃回了家,喜不自胜,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一睁眼,饭都来不及吃,便拿出扇子来写字。谁料严分宜严阁老和徐少湖徐阁老,想了一切办法劝着他俩,见劝也无用,干脆直接让张居正辞官,在外面呆上几年。严世蕃扇子还没送出去,便听说张居正辞官回江陵养病。严世蕃哪里肯应,在严嵩面前哭着闹着要去追张江陵。气的严嵩直呼孽子,便把严世蕃禁足在家不许出门。世藩开始哪里服气,把家里的文玩撕得撕扯得扯,口中咒骂着张江陵出尔反尔,到底是谁把谁当成了秋扇,谁要弃谁而去。 这柄扇子,严世蕃几次想扯,都忍住了。他总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觉得张江陵大约还想着自己,还想着说好的白首共萧萧。于是便留了一留。 后来严世蕃心灰意冷,等也等不到,骂也没人接话,便不等不骂了。只觉得这扇子撕了也没必要,总归是个念想,便压了箱底。 本以为这便就是个结束,谁知两三年之后,张江陵又回来了。等他再回到京城,朝局已是水深火热。两人站在了水火不容的对立面。严世蕃恨得更厉害了,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张居正,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让多少砚台遭了殃。在朝堂上,他听见张居正说话便要怼几句回去,方觉得快意。 嘉靖四十一年的正月里,天也是下着鹅毛大雪,京里的火光照的冲天亮。两人在这个决战之夜好巧不巧,又见面了,在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在小阁老近乎癫狂的咒骂声中,两人几乎同时想起了那一句诗: “与君同蒙雪,白首共萧萧。” 再后来,严党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小阁老便再也不能咒骂了。白茫茫的天地间只剩下了张居正一人。 直到这柄扇子从严府辗转来到张府。 张居正在灯下细细地看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泪水滴在燕子笺上,晕染开了一片墨痕,像是一朵沾了血泪的墨梅,开在这燥热的天气里。 万历十二年,张居正一家终于也走向了那个宿命般的结局。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受到严刑拷打,最终惨死狱中,嗣修和懋修被发配到了边疆苦寒之地。只有静修,在李幼滋的帮助下,带着张居正的一些贴身物件,逃出了生天。 一次,静修给父亲上坟,无意中打开了父亲留下的物件,见到了这柄扇子。静修年幼,哪里知道着许多故事,只看见东楼二字,心想,从小只听人说,严党是父亲的敌人,怎么父亲还留着这等物件。便投进火里跟着祭品一块烧了。 火焰吞噬着名贵的犀角和燕子笺,以及上面带着墨香的诗句。静修只是在一旁哭着。 忽的,漫天大雪飘了下来。静修急忙抬头。 只见雪花扑进了火焰,掩盖住了还没烧完的太岳东楼的姓名。 仿佛正如他们当日所说的那样, 与君同蒙雪,白首共萧萧。 ------------------------------------------ 开个玩笑,这篇文章又叫 《太岳东楼关系再考——兼论明代宫廷文玩书画流动现象》 主要参考文献: 叶康宁《风雅之好——明代嘉万年间的书画消费》 写这篇文章的起因是我一个朋友想把“他年若得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改成五言诗,于是我们两个改了一下午。改出来我就感觉,刀子来了,恰好这两天在看这本论文,就构思出了这篇文章。 另外叶康宁先生这本书很专业,切入角度也很新颖,我觉得不一定是历史系,有兴趣的友友都可以拿来一读。 这篇文章时间跨度很大,构思的时候我想了好多角度,最终选定了这个叙述方式,但可能还是有点别扭,大家凑乎看哈哈哈 海狗丸等彩蛋大家亮点自寻哦! 谢谢大家支持!欢迎大家评论区交流!! -
【太岳东楼】代入歌曲《光》
都清醒都独立, 妄想都没痕迹, 我们一声不吭, 慢慢窒息。 ——陈粒《光》 ----------------------------- 今天在路上莫名其妙就想听这首歌 听到这句 就觉得完全是太岳东楼的感觉 清醒,独立, 但又有着暗流涌动般隐秘的情感 又不屑于表达 只能折磨自己到窒息 ------------------------------ 其实整首歌都很好听 也很能代入太岳东楼 (真的代入感特别强) 大家可以去试试 ------------------------------ 救命 感觉自己 掉进了刀山火海的坑里 🙈🙈🙈 -
【太岳东楼】还魂
一个中元节彩蛋,本来想写糖结果又双叒叕写成了刀...... 还是,祝食用愉快! ---------------------------------------------------------------- 【小引】 万历六年的文华殿里,张居正正和其他大学士看着小皇帝万历秉笔挥毫。写完,小皇帝把这些字赏赐给了在场的大臣,各位大学士无不谢恩。事后,张居正启奏道: “陛下的书法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现在不宜在书法上花费更多的精力。毕竟书法是末枝小节,而陛下要做的大事是以德行治天下。陛下你看,古有汉成帝、梁元帝、陈后主、隋炀帝和宋徽宗、宋宁宗,他们都是因为沉湎于这些细枝末节或者其他的事物,而导致国政不修,有的甚至身受亡国的惨祸。陛下,臣想说的就是,为君者,万不可沉湎,任何事都不行。” “那张师傅可曾沉湎过什么吗?” 张居正沉默了半晌,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然后又迅速把他抹去。 “……臣不才,确实曾一度沉湎,至今难以自拔。” 【正文】 二更天。张府。 在榻上辗转反侧的张居正分明听到了打了更,他却一点都不意外。他也毫不怀疑是因为今日是中元节的缘故。毕竟身为内阁首辅,肩上担着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还要日日给小皇帝讲书,每天忙得什么都忘了。若不是回府的时候打起轿帘,瞥见街上有人烧纸,他根本想不起今儿是七月十五。 一夜无眠都是常事,何况现在也才二更天。只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他总会想起那些故人的名字,这让他颇为心烦。严嵩,徐阶,高拱……只是每次这个名单上都没有那人。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想。 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越是遮遮掩掩,便越是挥之不去。若是那人还活着,如今也该是个成熟的阁老了吧。或许还能抄得动砚台,或许还会穿着他那一身烈火似的红斗篷,又或许,依然能一句话,就把这大明朝搅得天翻地覆。 张居正觉得胸口有千斤的重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当时严党是有人在他面前替小阁老求过情的。那个严党是谁张居正早就不记得了,但他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只记得那年正月,大雪下了三尺,那官跪在张府门口,跪了一夜。 “张大人,下官若是不知道小阁老的苦衷,也不敢贸然来求情。张大人试想,小阁老何等聪明的人。他做那些荒唐事,实属是被逼上了绝路啊,张大人。朝中也有大人说过,谁都有退路,唯有小阁老没有。小阁老分明知道自己离死不远,这种煎熬,就足以让小阁老这等最聪明最冷静的人发狂。张大人,我受过小阁老的拔擢恩惠,只求张大人能让小阁老免去一死,过两天安生日子,别再担惊受怕了。张大人?您别走啊张大人?” 张居正冷笑一声,没有答应。一来,他笑这严世蕃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何必要他人相告。二来他笑,若是严世蕃,就必不会向自己求情。他都能想象得到严世蕃在狱中的模样: “老子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会向他张居正低头!” 忽的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响。张居正再也躺不住了。他披衣下了床,一把推开了紧闭的大门,月光就像一把利剑一般刺进了屋子里。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他从来没有后悔和内疚过。只是总觉得从那时起,心里就多了一处不可触碰的地方,一碰,先是隐隐作痛,之后痛苦就会淹没他,几乎令他发狂。 “太岳。”正在痛苦间,张居正忽听得院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悠悠地唤他,“哦,不对,如今该叫张首辅了。”那声音接着冷笑几声。 张居正慌忙寻找着,绕过回廊里每一根柱子,还有每一棵柳树,都没有踪迹。张居正只觉得自己绕得天旋地转,眩晕不已,于是只得带着满心不甘回了房间。 一抬头,只见小阁老正端坐在房间里,挑弄着幽暗的灯花。 张居正从来不怕鬼神,何况眼前还是故人。张居正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拱了拱手,道:“没想到,小阁老竟然还会屈尊来看我。” 小阁老依然兀自挑弄着灯花:“谁却来看你?我不过过来瞧瞧我的宅子。不成想你在这。张神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自作多情。我没让你滚出我的宅子,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张居正一笑。他分明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平日里的笑,不过是应酬礼貌,或是虚伪掩饰。只有今晚,却是真的被眼前人逗得一乐。没想到,死都死了,还是这么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倒是显得有几分有趣。 “这宅子,是先皇赐我的,我凭什么走?再说了,你家都被抄了,人都死了,这宅子充公,不是惯例?要走,也是你走,张某便不送了。” “我走你妈个头!”小阁老一生气,便要抄桌上的砚台。谁知身为魂魄,手上没有力气,竟连砚台也抄不起来,便愈加气急败坏,“哼!” 张居正在一旁,只觉得可爱,加之多年不见,先前的恩怨早已放在脑后,因而不由得走近了两步,带着笑,把严世蕃的手从砚台旁边挪开,劝解道:“东楼啊,大气伤肝,大气伤肝!” 严世蕃冷笑道:“张神童,我人都被你害死了,这会你倒关心起我是不是大气伤肝了。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少吃些那个戚继光呈上来的海狗丸,兴许你还能多活几年……” 张居正听得他说出自己近年的不是,觉得有些不耐烦,心道怎么死了这么多年,话也不见少。不等他说完,便直接上前,抓住严世蕃的衣襟便吻了上去。严世蕃挣扎着,却没什么力气,被眼前人揽在怀里抓得死死的。张居正正欲上下摸索,寻着严世蕃的衣带,却被严世蕃一把抓住腕子。 “太岳,太岳,人鬼殊途,使不得,使不得。”说着推开了张居正。退了两步,待站定,严世蕃道:“今日你也别缠着我不放,将来有你和我一样的时候。这会子我劝你,还是养好你那首辅大人的贵体,多活几年,多贪点银子,多揽些权力。哼,别等到像我一样被抄了家,才来后悔。” 张居正哪管那么多,又走到严世蕃跟前,刚准备低头揽人入怀,只见忽的一阵大风,把门刮开了,从门外乱飞进来一堆折子,顶着风张居正慌忙捡起一本来,正看时,风吹得奏折乱翻,只隐约看到是参他和冯保的。刚扔下奏折,忽的又飞进来铺天盖地的御笺,一张正飞在张居正怀里,张居正拿来一瞧,上面是嘉靖的御笔,写着条谜语,猜出来是申时行。再一阵风,便把屋里的陈设全都吹了个底朝天,箱子柜子的门全开了,张居正也被风吹得便跌了过去。 张居正忽的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惊魂甫定间,一抹脸,才发现已是泪流满面。张居正习惯性地叫道:“东楼,东楼,你醒了么,可梦见什么了?” 万籁俱寂。张居正伸手探了探,身边哪有什么东楼。望向窗外,东方已经泛了白,天上的疏星还留着两颗,正是阴阳交界之时。定了定神,才想起来如今已是万历六年。 张居正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叫人来梳洗。窥镜间,只见自己多了几缕白发,故人却早已阔别多年,不免又生出往事之念。想起年少时,也曾在这间屋子里与东楼嬉笑。冬日的梅花折了几枝就插在面前的瓶里,春日的落蕊也曾装过香囊就挂在自己背后的床头。 后来,怎么就越走越远,只是见面客气几句便敷衍了呢?再后来,怎么就连敷衍都不愿,朝堂见面话怎么伤人怎么说了呢?到了最后,又怎么一定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了呢? 想着想着,这位尊贵的内阁首辅不由得淌下泪来。旁边站了一圈的侍从见状,皆慌忙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他们不会懂的。没人会懂的。 张居正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失过态,今天也不能。张居正想着,便站起了身,只是这屋子里,院子里,处处都是故人的痕迹,又怎能不为之一大哭?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却又眼前一黑,一手撑在了柱子上。闭着眼睛,张居正忽的耳边响起了昨天白天皇上的问话: “张师傅可曾沉湎过什么吗?” 一时之间,万般念想涌上了心头。一面和东楼的种种往事还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一面又想起自己如何从一个小小的庶吉士,入了内阁,踏过了多少人倒下的地方,然后在原地栽上自己的权柄。他不是没有想过带着一人去过逍遥的日子,只是他这样的人,从来不屑于放弃万人之上的荣光,去寻找儿女情长。眼下,他的抱负刚刚施展,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司礼监的冯保,宫里的太后,海边的戚继光,内阁的申时行,上至人君,下至百姓,都在等候他的一声令下。为了自己的权力,也为了大明,他必须振作起来。 于是张居正向一旁来扶他的侍从摆了摆手,长出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正色道: “严党乱政,其罪当诛。东楼小儿,仗其父之势,行不义之举,虽百死犹莫赎。张某身为首辅,非相,乃摄也。既摄国事,理应杀伐决断,为国除奸,岂能惑于故旧之情耶?” 说罢,定了定神,坚定地向皇宫走去。 ------------------------------------------------------------------ ①小引的灵感是来自于《万历十五年》的第一章 ②中间插入的那一段严党求情,是加入了我自己对小阁老的理解。当时也看了好多知乎上的回答,对于《大明王朝1566》严世蕃的评价,感觉启发还是很大的。 ③像太岳这样的人,人前大约是不会表现出他的痛苦的。高处不胜寒,太岳还是自己承受了太多......最后梦醒之前,飞进来的奏折象征着弹劾他,写着申时行的御笺是暗示一手培养起来的瑶泉将来终会走上他的位置,柜子箱子的都打开暗示抄家,太岳相公跌倒象征着“倒张”......其实这个纸条上都写着申时行的梦是我自己亲自做的,前几天清楚地梦见猜了一晚上嘉靖的谜语,谜底全是申时行...... ④海狗丸砚台等梗供大家娱乐hhhhh 欢迎大家评论区交流~ ps.(多谢@郁彼林 太太提醒,表述不严谨的地方已修改。嘉隆万对于我来说是新坑,可能会犯各种低级错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见谅指正。) 收到了好多评论!真的爱你们😘😘😘!也多谢你们的支持和包容!因为你们,我才有了写下去的动力😘😘😘!也真的希望大家多指正错误😘😘😘! 来自瑟瑟发抖的兰台公子 -
Q:太太好厉害啊,请问怎么才能把文写得跟你一样好呢?
来我宿舍我教你……? -
Q:太太快更新
说好的中元节更新,别催了别催了 -
【太岳东楼】对酒
严世蕃早就料到他会来。 他来的时候,虽然春寒依然料峭,他仍是平日里一副不怕冷的样子,依旧只穿着一袭大红的文官常服。严世蕃不愿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坐在那里,从齿缝间哼了一声,问: “你来做什么?” 张居正也不恼,缓缓坐下,把手中的食盒放在诏狱那张落满灰尘的桌子上。他看到小小的铁窗透进来的那几米阳光,照在东楼没有梳洗的脸上,这张脸,依然带着三分怨怼三分怒气,似乎一遇到外界的光和热,就能重新点燃他作为小阁老的嚣张气焰。 “呵呵,”张居正笑笑,一贯稳重冷静的他,此时也不例外。他一边说话一边从食盒里一盘盘地端出酱菜,最后提出一小壶酒来,往严世蕃和自己面前各放了一只酒杯,“我来,一是为你饯别,二是邀请你来为我庆祝。庆祝这一局我可算赢了。”说罢,他微笑着看向严世蕃。 严世蕃总算是抬了头。四目相对间,严世蕃从他的眼神里什么都读不出来,除了向来礼节性的温柔,这让严世蕃更加气恼。 “怎么?你我也算二十多年的交情,这我为你饯别,和你为我庆祝,都是理所应当。难道小阁老真的不愿与张某喝最后一顿酒?” 喝你妈个头!严世蕃终于再也忍不了了。他站起身,指着张居正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张太岳,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无情的人。你若真的还念着所谓二十多年的交情,就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蛋。当时要断却断不干净,如今反倒趁人之危来奚落我。我只问你一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现在我把心一横,反正左右不过是个死,不如今天问个明白,你张太岳,这么多年来究竟是怎么想的?且不说这内阁的斗争,难道除去这些斗争之下,你就对我一点私情都没有么?张太岳啊张太岳,都怪我当时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张居正只是抬着头看着他,由着他骂。恍惚间,张居正觉得自己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面前严世蕃张牙舞爪模糊的身影。他仿佛觉得自己处于另一个场景,大概十年前的场景。 也是同样的两个人一壶酒,在严世蕃的小楼里,烛影摇红。也许是在朝堂上刚刚吵完,两个人都倦了,就各自喝着闷酒。酒过三巡,两人刚刚起身,酝酿着一场酣畅淋漓的金迷纸醉,却不料内阁突然来了急递,说主子万岁爷写的谜语,几位阁老都猜遍了也不知道是何意,急得团团转,正要小阁老去猜呢。 严世蕃打小聪明,博闻强记,又善于揣测圣意。嘉靖晚年越发喜欢拐着弯说话,把旨意都写成谜语给人猜。好几次几位阁老不懂的,偏就严世蕃能猜中。几次三番,严世蕃便更加被嘉靖赏识,本就权倾朝野的严家更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只是这次,坏了严世蕃的好事,他自然不乐意。严世蕃抄起一块砚台就冲着人砸。那递信儿的小书吏赶忙一躲,砚台重重地砸在了柱子上,砸了个粉碎。 张居正自是看不下去,说道:“朝廷的事,你要去便去,生这么大气作甚?” 严世蕃并不答话,把门重重的一摔,便走了。 张居正在烛光下自己喝着残酒。他也有些醋意,不过从他身边带走严世蕃倒是其次,他更在意内阁叫了小阁老去,却没叫他。 张居正自己笑了,他也没想到在官场十几年,竟然把他历练成了这副冷漠的模样。 “说话呀你张居正!每次都是这样,老子说多少话,你都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老子真是不想理你。” 严世蕃的咆哮把张居正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看着严世蕃坐下,气鼓鼓地把头甩在一边。 张居正叹了口气,嘬了一口酒,又把严世蕃的酒杯送到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肩膀:“喏,喝点。” “我没法回答你,但有一个消息想跟你说,希望你听了之后能稍有宽慰。” “要说便说。”严世蕃一把抢过酒杯,白了张居正一眼,一饮而尽。 “皇上把你们严府赐给了我。我收拾了收拾你那间屋子,以后我便住那。这后半辈子,我还是得睡在你屋子里。” 严世蕃不答话,只是一脸怨愤地盯着张居正。 张居正觉得心头一紧,颇为不是滋味,于是起身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东楼,一路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出去。只听得后面严世蕃喊道:“张太岳,你个混蛋!” 接着便是砚台砸着诏狱铁杆子的声音。张居正应声停下了脚步,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吩咐下去,我府上有多少砚台都给小阁老拿过来,让他砸个痛快。“ “毕竟,我欠他的。” 万历十年的六月二十,张居正缠绵病榻。弥留间他不停地听到皇上差人来问,他都不愿答话。 他抬起手,用微弱的声音吩咐家人:“摆酒……” 家人不解,不过还是照办了。在屋里搬了一张案,上面摆上了一壶酒。 “是这样吗,阁老?” “两……”家人看张居正说话,连忙凑上耳朵去听,接着赶忙吩咐:“快去,在桌子上摆上两套酒具!” 张居正听完点点头,说了声:“去吧。”家人们便纷纷退下。 张居正闭上眼,苍老的脸颊上流下泪来。 “东楼,老夫今日终于能跟你好好喝上一壶了。” 张居正死后,几日之内万历便下令抄了他的家。 财产尽数充公,这是惯例,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一样事物奇怪,众人皆犹豫不解,便只好呈上了万历。 原是在张居正床头发现的一个小匣子。 万历打开匣子一看,是一串旧年的手串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分明是太岳的字, 万历展开看时,是一句诗,念作: “烛间一壶酒,开宴待东楼。” ------------------------------------------------------- 第一次写太岳东楼,感觉圈里太太好多,瑟瑟发抖。 里面很多梗是电视剧里的,比如扔砚台,也有一些是参考了史料,比如小阁老被请走猜谜这个事,还有一些是圈里太太写过的梗,比如这个手串。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是哪篇文章。如果有知道的一定提醒我一下,我觉得抱梗刘明是基本素养。 如果有史实错误,也请大家指正。总之开了新坑,我真的瑟瑟发抖呜呜呜呜呜呜。 最后。祝食用愉快。 -
【府严】结梁子
算番外吧,我也不知道我一个英府党,怎么突然就想磕府严了,含迫害严大人……食用愉快! ----------------------------------------------------- 严大人第一次见到知府大人是在一个妩媚的黄昏。乌鹊时不时归巢的啼鸣和温柔的晚风撩得人心都乱了。 严大人到了江南,问居民这知府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居民都说,性情不大清楚,只是这长相,比个姑娘还俊。 严大人毕竟是内阁首辅之子,富贵温柔乡里长大,难免有点不良习气。早间便听说知府与他年龄相仿,如今又听说有如此美貌,不免动了念头。 知府也听过严大人,也略略知道其俊朗风流。只是知府大人觉得,江南的美人多得一抓一大把,他岂会在意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严大人?不过听说他能给些工部的上好建筑,一会恐怕要热情些。 听得衙役通报,说严大人已经在阶下等着了。知府大人二话不说,赶忙起身,笑得灿若桃花,一路小跑着去迎严大人。 严大人,下官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您是工部侍郎,又是当朝小阁老,屈尊至此,惶恐惶恐。知府大人边说着一边携起严大人的手,领着严大人往府里走。 严大人看着这小知府,只见他身材小巧,似有弱不胜衣之风,大红的官服更衬得肌肤雪白。 知府大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工部官员严大人,我这里有些稀有建筑,你可以用些稀有饰物与我交换。说罢,给知府大人递了张图纸,上面画着一棵小松树,旁边标着参天巨松。 好说好说。知府大人满口答应,坐在案后画了一个琴楼,问严大人要不要。 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下官不敢。于是知府又画了一个书院。 哈哈,大人您真会说笑。 下官没有。于是知府再加上一个集市。抬头看见严大人正盯着自己白皙的小手,知府大人似乎是明白了。 再来一点吧,再来点别的。 于是知府大人站起身,凑到严大人耳边,柔声说,严大人,虽然咱大明好男风,却也不是这么个好法。再说,下官有主了,就是城东那个叫仇英的,和我相好。 不过,大人您来都来了,想来点别的也不是不行。不过您得把这参天巨松留在这,然后跟我走。 知府用布条把严大人眼睛蒙了起来,瞥见严大人耳朵通红,一笑,带着严大人走进了后院。 您数十下,然后就把这布条解开,您想要的东西就在您眼前了。之后严大人分明听到知府大人锁门的声音。 这十下,严大人感觉过了一辈子。严大人已经在脑海里想到了这个少年的各种姿态,十下数完,严大人迫不及待地解下了布条,睁开了眼。 …… 哪有什么比姑娘还俊的知府大人。 只见他一个人被锁在这落了一地灰的屋子里,空气中满是尘土的气息。夕阳马上就落下山了,透过最后一点点余晖,严大人看到,这堆满屋子的,好像是…… 告示牌??? 只听得门外,知府酥脆的声音问道:这一屋子告示牌,大人可还喜欢? 若喜欢就全拿走,不喜欢您就在里面多考虑考虑。下官相信您会喜欢的。 严大人没有办法。 最终严大人只得拉着一车告示牌回了京城。 “我和严大人的梁子最初就是这么结下的。” 讲完,大家哄堂大笑,姚广孝先生憋着笑低头念着阿弥陀佛;沈度平日里那么严肃的人,竟笑得胡子也歪了;陆深笑得把官帽掉了,连忙弯腰去捡;燕王殿下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厮,也不怕严阁老听说了给你使绊子。”燕王缓了缓,问道。 “我料定这小严大人也不敢跟他父亲说。若跟阁老说了这事,小严大人腿不得被打断?” 众人又是大笑。 只是众人不知道,严大人只在知府面前有过如此失态。 而知府大人呢,此后日日念叨着,严大人怎么还不来。 看官,您说, 这算不算孽缘呢? -
Q:命你立刻更新
?我不是已经在你的文里现过身了吗? -
Q:太太什么时候更新啊?
别催了别催了。😭目前没有灵感,要不你来给点灵感? -
【汪郑】宝船与胡茬
高浓度汪郑狗粮。食用愉快! --------------------------------------------------- 这几日朝廷既没有什么诏令,府里也不曾来什么新人,承平日久,我也清闲。这一日,我便没有穿官服,只穿一件深蓝实地纱道袍,沿着秦淮河遛遛弯。犹记得我刚刚上任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那一场大火把曾经灯火通明的秦淮河烧得只剩一堆堆废墟——转眼间,这里驿站码头车水马龙,远处的农田也是十里稻花飘香。此情此景,又怎能不令人心生感慨。 一抬头,只见一人在与码头的胡商说话。只见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绛紫短褐,却只胡乱套着一条袖子,露出坚实的左臂,穿着一条海水纹粗布麻裤,外面罩着两片铠甲,足蹬一双木屐,威风凛凛,只是脸上有些胡茬——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海上威风凛凛的五峰船主。 待我走上前去,正要与汪五峰搭话,只见那胡商撒腿就跑,被汪五峰叫住。那胡商战战兢兢地立在汪直面前,叫了一声“五峰大王”。 汪直疑惑不已,问道:“你怎么见了我就跑?” 那胡商从颤抖的牙缝里挤出句话,道:“这个……五峰大王,小老欠你的一万铜钱一定立马奉到府上去。” 汪五峰笑道:“这个好说,让我看看你最近又有什么好货?”说着凑近胡商的一船商品观赏,“你这个沉香木船雕不错,不如就拿这个抵债如何?” “大王果真好眼力,这可是爪哇国的珍品。只是这个船雕已经被一位官老爷预定了。” “官老爷?”汪五峰皱皱眉,“难不成是这里的知府大人?” “嗨呀,知府大人那么穷……两袖清风,哪能买得起呢?” 我听到这里,也实在听不下去,便走上前去,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是穷知府?我哪里穷了?不过是官服上打了几个补丁罢了……” 胡商和汪五峰这时才注意到我,汪五峰向我点头致意。胡商忙赔礼道:“小老有眼不识泰山,竟没看出是知府大人,妄加评论,该死该死。” “无妨无妨。只是这船雕是被谁买走了?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么?”我问。 “哦,是一位玉面的官爷。我带二位去见见?” “也好。你我去会会这位。”我笑着对汪五峰说。 一路胡商带我们到了茶楼。这日午后太阳还高,故而大家都还在休息,茶楼里反倒安静。上得楼来,推门只见此人,衣着整齐,头上戴着一顶旧年的冠,身上穿着一件甜白云肩通袖织金圆领袍,外罩一件黑面红里的斗篷,昂首挺胸,捧着宝船,脸上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自有凛然之范,又不失谦谦君子的温和——正是燕王府上的郑和大人。 “嗨呀!”我心想,“这不是巧了?” 郑和一见到汪直,满脸笑意,道:“几天不见,看你那胡茬,也不说理一理。” 汪直听了,也略带笑意,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是该理理了。”接着抬起头,笑笑,问郑和:“你也喜欢那船雕?果然能看上这破玩意的就我们两个。你整日捧着一个了,这个就让给我吧。” “你码头外都泊了一个船队了,还缺这一个?”郑和平日里何等恭肃严整,见了汪直,竟露出了少有的少年的俏皮。 “你拿上这个船雕做什么?”汪直问。 “我打小就喜欢收集这些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你买来做什么?” “我……”汪直一时语塞,只是一笑,抬眼看着郑和。 郑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那算了,看在你刚刚死里逃生的份上,就让给你吧。” 说着擦着汪直的肩便要走出屋子,不料袖子被汪直轻轻抓住。郑和回头,却与汪直四目相对,郑和眼神连忙躲闪。汪直轻声问道:“过几日三月三,踏青春游的好日子,要不要出来一起喝两杯?” 郑和噗嗤一笑,“吓死我了,我还道你抓着我有什么大事,就这?”说着郑和抚了抚汪直的胡茬,“要我出来也不难,你把这胡茬剃了,我就陪你踏青。”说罢,便推开汪直抓着他的手,下了楼。 我在一旁看了这么久,只觉得自己颇为多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见郑和走了,我一时如释重负,也道别了汪直,自己下了楼。一路上只觉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说来奇怪,这茶楼里,怎么就一股子酸臭呢? 转眼到了三月三。这一日,城里的人们都到郊外来活动活动筋骨。汪直早就拜托我在苏州城郊的七狸山塘摆上了石桌石凳,说是要与郑和在此吹吹风,喝喝酒,叙叙旧。我于是早早就到了七狸山塘,又差人烧了一壶桃花酒来。谁知这汪直竟到得比我还早,等我提着酒到了,见汪直早已经坐在这里。一回头,郑和也到了。我连忙起身要走。郑和留我道:“知府大人忙活半天了,既然都坐下了,那就喝两杯再走吧”我只好勉强答应。 只见汪直果真把胡茬理干净了,平日里正是这几根胡茬,才显得汪直别有一种海上霸主的风度;如今竟真听了郑和一句话,说理就理了。我看着,只觉得些许奇怪,又些许好笑。 “倒是便宜了你,说是和我踏青喝酒,这酒也是知府大人买的,桌子凳子也是征用府里的,你不过刮了个胡子……哈哈,好你个五峰大王。”郑和看着汪五峰,大笑道。 五峰船主也不恼,只是由着郑和说。郑和也就喋喋不休地说起来。讲他下了西洋有何奇异的见闻,那些遥远的国家里有什么奇怪的动物,他代表大明作为使者有多么骄傲;又说道他在燕王府里的生活,燕王的世子们天天缠着他让他讲海外的故事,又说道燕王这个人有多么威严,姚广孝这个怪僧有多么奇怪……我也是第一次见郑和竟有这么多话要说。从前我只觉得他是大明的使者,是燕王府里最知礼节的人,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有着最严密的章法。相比起来,今日的郑和,倒才真像是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 汪直只是看着郑和发呆,时而点点头,过了一会,趁着郑和喝酒的功夫才好容易插进一句话来:“你刚才说什么?可是说我今日什么都没准备?” 郑和皱起眉头嗔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那么多?你怎么就记着我说的第一句?你什么都没准备我就不怪你了,还不听我说话,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说罢,轻轻咬着嘴唇,抬眼看看汪直:“说吧,怎么补偿?” 汪直笑道:“谁说我今日什么都没准备的。”说罢,从身后拿起一个木箱子,推在郑和面前。 郑和打开箱子,只见箱子里正是前几日两人争抢半日的那个爪哇国的沉香木船雕。只是这船雕上,加上了帆,还把涡轮样式改成了最先进的一种。船头上还多了两个木雕小人,一个身着白衣,一个披着铠甲——正是汪郑两人。 郑和笑了,刚刚的嗔怒烟消云散。从他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到无穷无尽的海浪,和几面迎着风的帆。还有帆之下,他和汪直两个人,站在船头指指点点的身影。 “汪直,”郑和看着汪直道,“咱们以后会一起出海吗?” “当然会。”汪直给郑和倒上桃花酒,看着一脸期待的郑和: “因为海还在那里。一直都在。” 我自觉多余,便悄悄离了席。 一路上衙役问我:“知府大人,这喝酒喝的好好的,怎么您就先回去了?” “唔。这七狸山塘虽然不是咱们府里的地界,但也要时常来打扫打扫,酸臭! “你看这郊外满地跑的小狗,多可爱呀,可别让这酸臭熏到他们呦!” 说罢,我大笑着,扬长而去。 -
且将新火试新茶(小祝个人向)
松江府斗茶摊相关。小祝个人向。微英府、寅周。祝食用愉快! ---------------------------------------------------------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这几日刚过清明,轻寒未退,却已有了不少春意盎然之感。今日府中无事,我便在松江府信步走走。松江府我过年时刚刚接管,许多地皮还没打理,黄浦江也不曾疏浚。当时幸而有姚广孝先生指点,人民过的倒还算富庶,不曾有倭寇作乱。我虽不算个好知府——这几月来我时常这么想——看到这番景象,我倒也暗自窃喜。 不觉走到了城门边的高地上上,只听得一个圆润脆亮的声音读着什么。我因而走上前去,只见一人,头发用一根树枝挽着,穿着一件石青色的朱子深衣,外罩一件宝蓝色的大罩衫,挺着胸脯,自信地宣读着手里的名单,旁边只站着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子和一只迷茫的黄狗。不一会,小孩子也拿着糖葫芦走了,黄狗趴在地上睡着了。而高地上的那人,怕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并没有意识到无人在听。我心下识得此人,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原来此人也是如此可爱的一位性情中人。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笑着问道: “小祝,你自己在这里,却是在做什么?” 祝允明似是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战,回头见是我,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抬头微笑着大声道: “知府大人,原来你也来……”祝允明忽的发现周围只有我一人,便停了停,一脸讶异,“诶,这周围的人呢?刚刚这里明明围了许多人,怎么都走了?知府大人,您笑什么?可是您觉得这众人聚集,容易传播疫病,故而驱散了众人?大人,您别笑了,您理理我呀?” 我在一旁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哪里还能说的出话?只是向小祝摆摆手。过了一会儿,总算缓过了劲,刚要回答小祝,一抬头,却看见小祝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见其神情之可爱,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小祝无奈地等了有半个时辰,我才喘了口气,对小祝说道: “这事可怪不到我头上。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了。你还没说与我,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祝叹了口气,一屁股倒在一把竹凳上:“知府大人倒是好心,在松江建了这么几个斗茶摊,我们大家也都高兴。我也时常过来围观,谁想这松江府的人怎么都这样。我每次看着这斗茶,便默默分出个高下,我还排出了个茶友榜,知府大人你看——”说着递给我一张白宣,上面写着些名字。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你念这些陌生的名字。可是如此?”我笑道。 小祝站起来,愤愤不已:“我和子畏、老徐还有老文他们,从前斗茶的时候,都是要排名的,可惜如今,老徐还不见踪影,子畏和老文都在苏州,就我一个在松江,冷冷清清的,看个斗茶也不得尽兴。” 我看小祝悻悻的样子,便问:“小祝,你可信我这个知府?” “自然是信的。”小祝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 “那此事,便包在我身上。十日之后,我必然让全松江的居民都来听你这个名单!” 我匆匆辞别了松江府,连饭也没吃,就急急忙忙地赶到苏州府,去了沈先生的画室。一推门,只见画室里只有老文和子畏两个人,不见沈先生和仇英,便问: “怎么不见仇十洲?” “大人就想着仇十洲,就看不见你子畏哥哥在这?”唐伯虎抬起头,向我眨眨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 “谁说我只想着仇十洲。”我听唐子畏一说,不得不遮掩两句,“这不沈先生也不在这里。” “知府大人,你别理唐子畏。你道沈先生这几日为何不来画室了?还不是被唐子畏气得。”老文无不嫌弃地看看唐伯虎。 “我哪有,不过是沈先生太可爱我没忍住……” “停停停打住,我可不想听你和沈先生那些事。我今天来是有正事。”我坐在一张画案前,把小祝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们。 老文说道:“这好办。你把小祝那个名单,贴在你府衙门口那个告示牌上。大家一看这官府都重视这事,自然就有人在意小祝这个名单了。”唐伯虎斜倚在案上,懒懒地说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看那个什么告示牌吧?那个告示牌,不是用来塞给严大人换好东西的吗?要是真有人看,怎么上面那些全县通缉的盗贼,知府大人总抓不住呢?” 虽说这话确实冒犯我不少,却也算有理,我也只得强压怒火,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唐伯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依我看,这些人去斗茶,无非是附庸风雅,那不如再给他们多些风雅。待我和老文为茶友榜上的茶品和茶友都配上茶诗,贴在客栈和同福酒肆里,这些诗传开了,小祝的名单自然也就火了。二位以为如何?” “倒是不错。待你和老文写好了,便交给我,我差人去张贴便是。”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转眼十日已过。我邀请了唐伯虎和老文一同来松江府看今日的斗茶。 斗茶胜负的标准,主要有两方面。一是汤色。即茶水的颜色。一般标准是以纯白为上,青白、灰白、黄白,则等而下之。色纯白,表明茶质鲜嫩,蒸时火候恰到好处,色发青,表明蒸时火候不足;色泛灰,是蒸时火候太老;色泛黄,则采摘不及时;色泛红,是炒焙火候过了头。二是汤花。这汤花也有讲究,一是汤花的色泽,二是汤花泛起后,水痕出现的早晚,早者为负,晚者为胜。如果茶末研碾细腻,点汤、击拂恰到好处,汤花匀细,有若“冷粥面”,就可以紧咬盏沿,久聚不散。这种最佳,名曰“咬盏”。反之,汤花泛起,不能咬盏,会很快散开。汤花一散,汤与盏相接的地方就露出“水痕”。因此,水痕出现的早晚,就成为决定汤花优劣的依据。 这回斗茶,足足斗了两个时辰,战事胶着,不分胜负。最后这松江的斗茶摊的周围围得水泄不通,把城门都堵住了。城外的盐商黄崇德押运了几车物资,都堵在门外进不来。西域商贾叽叽咕咕地急着出城,却被眼前的人山人海弄得手足无措。我叫了几个衙役去安抚城门的商人,请他们一起来听听小祝排出的斗茶名次。 只见小祝又站在高地上,满脸神气地拿出名单,先是读了几个名字,台下的人有了些欲走之意。 然而当小祝读起唐伯虎和文徵明为每位茶友写的茶诗,那些已经转身欲走的人又回头驻足,台下也议论纷纷:这些耳熟能详的诗,不正是在茶友中间广为流传的那些的好茶诗么? 我欣慰地听着小祝脆亮的声音,听着周围的看客十分在意地议论着自己的排名。在小祝宣读完毕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人群中心的小祝得意地笑了,正如清明过后的盎然春意。 我与小祝目光交汇,也会心一笑。 看着这位少年,我今日才真正懂得这句诗: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
Q:什么时候更新啊?
别催了别催了礼拜五就更新 -
灯会【沈度陆深相关】
含迫害强迫症患者沈度 以及喵喵怪陆深“妙啊”梗 食用愉快 ------------------------------------------------ 这个元宵节可是把本府忙坏了。 除却到处收集竹篾造鱼灯工坊,每晚还得去陪着居民们放孔明灯祈福,加上桃花村又叫我去帮忙建设,偏偏御厨也来凑热闹,办什么厨神大赛,跑到江南来给皇上寻找美食。我是白天一天蹲在客栈给御厨交材料,晚上去桃花村没日没夜地干活。客栈的香料被我搜刮得一干二净,桃花村的松树也被我砍光了。 正月十七晚上。御厨扔给我一个遨游龙灯,桃花村严大人坑了我二十个火腿,塞给我一个双层草屋,算是了结我叹口气,勉强也算没有白忙活。 今儿是正月十八,我决定休沐一天,谁来我也不干活。 谁知这一语成谶。我刚准备坐在刚得的草屋里喝杯茶,衙役就急急忙忙来通报,陆深大人可算到了。 年前我听燕王说陆深要到,眼看着元宵节都过去了,这才到了,耽误了这么些时日,倒是与我听说的陆深不喜规矩拘束甚是相符。 我又想起早就到了府上的沈度,因前几日过年忙得很,也还没来得及接见,于是便吩咐衙役: “有请两位大人来府衙,我来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 我回到府衙,端详着面前的两位大人。只觉得这两位,又是出乎意料,又是滑稽可笑。只见那沈度四十岁上下,穿一件朱红文官补服,葱绿挂里,那官服一尘不染,中缝从上到下不偏不倚地把人划成对称的两半,头上带着网巾,官帽却戴在身边一口巨大的青铜大钟上。他一脸严肃,眉头紧锁,用三角眼觑我两眼,一对八字胡却平添了不少滑稽之感。 我笑道:“想不到沈大人如此兢兢业业,随身带着这口青铜大钟,下官实在是惭愧,惭愧。” 我话音刚落,一旁的陆深便自报家门:“在下陆深,松江府人氏,幸会知府大人。” 这陆深与沈度大不相同,二十岁上下,四方脸面,穿着一件深蓝文官补服,抱着一摞写过字的纸,官帽歪到了一边,露出几绺微卷的头发。我一边回答着幸会,一边走上前去打算帮他扶正官帽: “大人帽子歪了,下官帮您正正……” 我刚刚抬起手碰到陆深的帽子,陆深不知怎的忽然一个趔趄,手中的纸散了一地。我先是一愣,接着连忙弯下腰帮忙捡。沈度嫌弃地看了看陆深,也弯腰帮忙捡,又叹了口气,道:“我说子渊啊…” 我连忙答道:“这不怪陆深大人,都是我给陆深大人扶帽子的时候用力太大了,陆深大人这才没站稳。”我说着把捡起来的纸递给陆深,陆深胡乱收了,揣在怀里。我笑道:“两位大人刚刚安顿下来,今年元宵想必还没赏灯吧,正好我在苏州新开了灯会,二位若是不嫌弃,我带二位去赏赏可好?” 于是我便叫了两辆出租马车,带二位去了苏州梅香坞。 梅香坞的灯会是我刚刚布置好的,一条主街上抬头都是飘带街灯,两边摆放着各式花灯,有摇尾鱼灯,竹篾球灯,花束地灯,还有我昨日刚得的傲游龙灯。 “大人,这摇尾鱼灯制作工巧,上色艳丽醇厚,最妙的是这鱼尾竟能摆动,犹如在池中游动一般,真是妙啊,妙啊。”陆深赞道,只见他又对沈度道: “不过沈大人,你看这鱼身上的颜色,似乎有一块上的深了些。” 沈度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大人,这竹篾球灯,难为他做的如此浑圆,宛如天成,若不是知道这是花灯,我定要带走当蹴鞠玩,真是妙啊,妙啊。 “不过沈大人,这根竹篾是不是断了,这块显得稍有些不整齐,唉呀是不是我眼花了……” 沈度的眉毛锁的更紧了,头上冒了几滴汗,八字胡动了动,又没有回答陆深。 “诶诶,大人,这遨游龙灯甚是威武!我年幼时也见过龙灯,只是难得这个龙灯足足有三丈长!放在湖边,宛如蛟龙出水,真是妙啊,妙啊! “唉呀,沈大人,您瞧,真是可惜啊可惜,怎么这龙身上的灯有一个不亮了呢,不过这么长的龙,少说也得上百展灯,难以做到整齐划一也是情理之中……诶沈大人,您怎么了?” 只见沈度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头上的青筋暴起,汗一颗一颗地滚下来,紧紧咬住的苍白嘴唇蹦出几个字来: “知府大人,我今日身体不适,先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呆在原地,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问陆深:“沈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深笑着说:“没事大人,沈大人他凡事追求完美,见不得这些瑕疵,我们继续看灯,看灯。” “那你还……” “没事大人,我们翰林院的不迫害沈大人迫害谁? “您看这灯,真是妙啊,妙啊!” -
T:考学面试有没有能让老师眼前一亮,注意到你的小技巧?
没有让老师眼前一亮的技巧, 让老师眼前一黑的技巧倒是不少。 -
君臣际遇【朱棣姚广孝相关】
大年三十营业!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微英府,微沈度陆深卡池,食用愉快! --------------------------------------------------------------------------- “知府大人,看我给你送什么东西来了?” 眼看着到了年下,这大街小巷里也都挂上了灯笼,偶有舞龙舞狮的队伍经过府衙,越发有了过年的氛围。小年那天,朝廷又让我接管了松江府,这两日忙得很,又是运货又是买地,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显得我府衙里最为冷清。这日午后,我正忙着计划往松江府运货的单子,不料仇英过来了。我站起身忙去迎接。 “这两日快过年了,给知府大人送些年画对联什么的。我们几个师兄弟知道大人忙得很,想必没时间置办这过年的东西,故而准备了些,这不就给你送来了?” 我喜不自胜,只见有仇英亲手所绘灶王像一张,财神像一张,门神一对,文徵明写的行书对联一副,福字一对。 “难为你们还想着我。最近松江府刚接手,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幸好快年节了,这几日城中颇为安静,没什么其他事,不然可得忙死我了。”我笑道。 “诶,你果真觉得城中安静么?”仇英疑惑不已,“我今天出门还碰见百姓都围到城门那边,不知道发生甚么事了。可是有新人来了?” “我并没有听说,这么一说,恐是有大人物。莫非……” 一语未了,衙役赶忙跑过通禀道:“燕王殿下今年来咱们这儿过年,说是身份尊贵不便下撵,殿下说这会子想必您已经猜到他来了,多年未见,请大人到苏州半山阁一叙。” “知道了,备车吧。”我长出一口气,“刚说没什么其他事,瞧这从天而降这么个主儿,这回有忙头了。” 仇英问道:“大人从前认识燕王这样的贵胄?” “从前在京中还没有外放的时候,皇子中我确实和燕王相交最深,只是彼时都还年幼,都是意气交友。如今朝中形式与以往不同,恐怕燕王此行,也绝非是叙旧这么简单罢。”说罢,我苦笑一声,向仇英道了别,就往半山阁去。 半山阁是我新修在苏州郊外的景,山环水绕,坐在阁子里,能望见山前曲水流觞,流水的尽头,是一处茅草屋,屋前种着草药田,屋后是钓鱼庵,颇有归园田居之感。为官一生,所能成就回转天地之志,事成后找这样一方水土归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却不成想,如此闲云野鹤之地,我如今来却是要见如此一位世俗中人。想到这里,我不禁兀自一笑,推门而入。 “燕王殿下安。”我行了礼,“燕王殿下怎么来了也不告诉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怎么,我来,还要向你请示不成?”朱棣的声音,戏谑中带着威严,虽是玩笑话,却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凌然不可侵犯,“快起来吧,你我旧友,不必做此生分模样。” 我抬起头,燕王背对着我,正拿起多宝阁上一方澄泥砚端详。 “殿下要是喜欢,就送给殿下,我们府中不缺这个,殿下想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燕王听罢,放下砚台,转过身来,笑道: “你那里砚台要多少有多少,难道我就缺这几方砚台?” 只见他身穿一件酱紫蟒袍,明黄挂里,腰间一条玉带,上面没什么雕花,却越发显得玉质细腻;外面披着一件祥云暗纹的玉色披风,里子上绘着江山图景。燕王本身身材清瘦,却丝毫没有弱不胜衣之感,五官颇像他的父亲——当今圣上,又比圣上多了许多朝气和英气,若不论身份,只论容颜,恐怕也能倾倒众生。 “来,坐吧,都站着干什么。”朱棣自己先坐下,旁边一位僧人打扮的人也缓缓落座,我也坐下,“你如今出息了,领了四个府的知府,也算是封疆大吏了,想见一面都难了。” “殿下您如今也封了王,却不在北方好好做您的诸侯,跑到我这,不知有何见教?” 朱棣不接我的话茬,指着旁边的僧人说:“这位是姚广孝先生,自己人。” 只见那人生得一双三角眼,形似病虎,身穿一席黑袍,约莫五十岁年纪。我心下奇怪,只好道了一句“姚先生好”。 那人听了,忽的站起身,也不答礼,问道“你可知治理这松江府关键难在何处?” 我一愣,全盘没有料到这人竟单刀直入,初次见面就这样问。我勉强笑道:“无非就是清淤恐怕得费些银子罢了。” “错。”姚广孝摆摆手坐了下去。 “那,”我全然不知这人在卖什么关子,“恐怕松江府盐商多,风险大,搞不好盐商和本府都得破产。” “错。” “下官实在不知,还望先生明示。” 姚广孝一拍桌子,说道:“大人虽然把应天和苏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却不知这松江府看上去虽然和其他城市大同小异,实际上却有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 “倭患!”姚广孝顿了顿,“从前大人只是零零散散抓过几个倭寇,但这松江府靠着大海,倭寇势力不可小觑。大人可知道松江府有南北仓城?” “自然知道。” “这南北仓城,重修之后自然有无穷的好处,但也极易招来倭患。一旦仓城被围失火,不仅救火费人费力,这仓城中的粮食就会断然无存。这对于大人初期建设是极为不利的。” 我恍然:“先生说的没错,我建设松江府的时候一定注意,绝不冒进。” “大人果然是明白人,一点就通。这倭寇,当然要打,皇上信任大人,觉得大人堪当重任,才会把松江府交给大人。大人一贯作风在下一直佩服,大人只要保持这个稳字,按部就班,不贪功冒进,把生产盘活了再用仓城防御,必然能成就千古奇功!” 我大喜:“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先生,多谢殿下。下官受教了。” 我转向燕王:“只是殿下找我来到这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难道只是为了来帮我解眼下难题么?” 朱棣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嗯,茶叶该换了,赶明儿我差人给你带些今年的新茶。”说着放下了茶杯,“你以为我还有什么用意?” “殿下来,不是为了拉拢我?” 朱棣听罢,大笑道:“你如今是封疆大吏,掌管江南四个府,国家根本所在,谁不想拉拢你?可你的人品我岂能不知?最后谁都拉拢不了你。 “你只要好好替朝廷看管好这江南四个府,其他朝廷争斗的事情,你都不必参与。到时候我若是能够得胜,必然依旧重用你;若是我失手了,自然也与你无关,朝廷也没借口动你。你自是你,我不必拉拢。” 我听罢,心中又是不忍,又是感激,连忙答道:“多谢殿下一番苦心,下官定然不负朝廷。” “谢什么,你的路还长着呢。这松江府刚起步,想必事事艰难。这个年节我和姚先生都能帮你。对了,我还带来两个人,一个姓沈名度字民则,一个姓陆名深字子渊。你先用着。”又转头问姚广孝道:“他们两个可已经来了?” 姚广孝低头答道:“沈度已经到了,陆深恐怕路上耽搁了时日,还得几天。” 朱棣笑道:“陆子渊这个人,向来如此,不太喜欢受规矩束缚,你见了便知道了。耽误了你这么些时候,你也快回去处理府里的事情吧。我先走了。” 说罢推开半山阁的门,转身离去。冬日的阳光一下子漏了进来,十分刺眼。 那一身玉色斗篷在风中飘忽,与远处的山水融为一体,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这片江山。 我呆在原处看着燕王的背影,心绪万千。 再一会儿,心里就只剩了这一句话: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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