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公子

十八线史同文手,这号里好像只有太岳东楼。

【朱棣仇英友情向】踏花归去马蹄香

@wenwennn 太太点的文,感觉我写成了ooc拉郎了(?)

全文5k+,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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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不知殿下屈尊来府衙,找我何事?”

我抬头,看到朱棣正在翻阅案上的画册,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打乱节奏。

“听说你认识很多画家,我想找人给我画张像,你能办么?”

“自然是能的。我们府上那个仇英,最善画人像。若是殿下不嫌弃,我便叫他过来给您画就是了。”

朱棣这才抬起头,一脸八卦地看着我:“就是你那个相好?”

我只得辩解道:“我说殿下,您问我谁画像画的好,又没问我谁是我相好。再说了,就算是又怎么样,‘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此乃古大臣之风……”

“还用你给我讲为臣之道?”朱棣打断了我,“我比你不清楚多了?明天让仇英来我的住处找我便是。”说罢,用手上的卷轴轻轻拍了拍我的脑门,“话越发多了。”

“只是殿下,您虽是亲王,却也不能白给您画画,不如这样,您帮他件事,如何?”

“你胆肥了,敢跟我提条件?”听了这话,我本做好了任他大发雷霆的准备。可不知怎的,他忽的撞着我期待的眼神,大约是心下一软,便说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愿跟你计较。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

我连忙赔笑道:“仇英最近想画山水,但他不会骑马,游览山水极为不便。殿下发发慈悲,教教他骑马就是了。”我轻轻拽着朱棣的斗篷求道。

“就这?”朱棣问道,“明天一早让仇英牵上两匹马来找我。”他边说边甩开我拽着他斗篷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诶殿下怎么就走?我们府上可没什么老马了,都是些生瓜蛋子,不认识路的,殿下明天可别走远了。殿下?”

朱棣并不理睬我。只听得他好像自言自语了一句:

“啰嗦!”


【正文】

画室里,仇英刚刚为新画作题好款。我定睛看时,只见这画分为近、中、远三个层次。近景从山间小路、流水及木桥起手引入画面,穿过木桥,青草地后面站立着一童子,其手持竹篮侍立在旁,隔着小溪望去,有三位盘坐在山石上的白衣高士,或抚琴,或随琴音手舞足蹈,或聆听沉思。高士身后有桃花洞口,洞中崖壁内有钟乳石。中景处一棵身缠青藤的老松树直达山腰,树丛里夹杂着几株山桃,山桃与松树交相辉映,极富动态之美。云雾笼罩在山峦之中,一渔夫挑着行李行于山中。远处山间散布着几座庙宇,一旁的树林里两位头戴斗笠的游人正在歇息,与后面的松柏、山桃相互照应。远峰层叠,三个层次,层层递进,章法独特。

“十洲,你怎么又在这里画别的画?你给殿下的画像画的如何了?你骑马学会了吗?”

“你来啦?”仇英见我来看他,登时眉开眼笑,“你说到跟殿下学骑马,我可要好好给你讲讲。”仇英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杯茶,自己也坐在我对面。

我颇为茫然,仇英却兴奋得很。

“燕王殿下为人真诚,真是值得一交!也难怪你和姚先生都对他如此忠心。”

“真诚?他?”我想起燕王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对仇英所言越发迷惑。

“你听我给你讲就是了。”



原来那日我求着朱棣去教仇英骑马之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牵着马来到了苏州府青草坞。朱棣帮着仇英好生检查了一番肚带是否系紧,还特意叮嘱仇英骑行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检查一下,否则容易转鞍,那样便危险了。开始朱棣还带着一众随从,后来便觉得有随从在碍手碍脚的,又恐那些人一肚子尊卑秩序,万一他们两个骑着马不拘礼节,再让别人冤杀了仇英,便喝退了随从,两个人兀自带着马慢慢走。

仇英本是南方人,飞鹰走马的功夫,本就笨拙些。好在燕王在马背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马术十分精通,不用说苏州府青草坞本就还算平坦,就算是崇山峻岭,朱棣也是如履平地。起初两人并不熟络,只是平日里见过一两次,两人便很是严肃,朱棣也只是教些骑马技巧。

“上马时脚尖内蹬,这样就算马受惊或拒乘跑开,人顶多摔上一跤;如果全脚套在蹬内,就会拖蹬,这是很危险的。”朱棣一面说,一面示范着上了马,又问道:“你自己行吗,用不用我扶你?左右这里没人,也不怕他们说闲话。”

“多谢殿下的好意,我自己能行。”仇英笑道,“仇某从小就皮实,就算摔一跤也没什么。”

朱棣本身在宫中长大,本是个极冷淡的人,但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此时见仇英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两人年纪也相仿,也不由得放下了警惕,便笑道:“我从小是个没人疼爱的,只是跟别人说了他们也不信。你这样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热肠乐天之人。”朱棣回头看看仇英,顿了顿,玩笑道:“不似知府那个崽子,矫情的很。”

“我看知府大人也很好。虽说听说平日里总是作怪,我想或许是她也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苦衷。但对我们这些百姓却好得很,可见是个心善的人。”说罢,便要翻身上马。

朱棣赶紧俯身扶住他,道:“不可不可,适才闲聊,我还没说完要领。你上了马,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这是小走的姿势。快走和快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你试试。”

仇英上了马,却似乎夹马夹得用力了些,那马一惊,便飞也似地跑出去。朱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仇英已是远处的一个小圆点。朱棣一面打着马叫马快走,一面大声呼道:“抱紧马脖子,别从马上摔下来了!”

仇英骑着马一路狂奔着,心里惊慌,隐约听了朱棣这话,便死命抱着马脖子不放,一路闭着眼,偶尔睁眼一瞧,只见稀稀落落几棵松树的影子飞快的划过。

朱棣虽是老手,然而这马力有限,大概追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追到仇英。看到那马已经停了下来,可惊魂甫定的仇英还是紧紧抱着马脖子。朱棣笑道:“行了,别怕了,这马看着没事了。来,咱们慢慢走。”仇英便听着朱棣的指导,贴在鞍上,悠着劲慢慢拉缰,终于渐渐找到和马匹同样的节奏和控制马的力度。


两人便慢慢在树林间晃悠着,朱棣便问道:“你打小便画画么?是跟谁学的画?”

仇英一笑,说道:“我从小家里穷,没读过几天书,更没人教我画画。后来举家迁到了苏州,就是我一个人打拼了。当时听人说,好多富贵人家在苏州盖园子,彩绘的漆工很能赚钱,我便去学了画漆。稍微大点慢慢又学了些做漆盒、画人物的技法,做了不少螺钿漆盒,也卖得不错。后来唐师兄和文师兄他们偶然看到了我画的漆盒,觉得我大约可以还是可造之材,就让我拜入吴门学画。说来惭愧,这还是不久的事。”

朱棣听罢,大笑道:“这有何惭愧的,出身不好又如何?如今你不是照样和那些打小学画的人平起平坐么?如果出身便能决定一生,那也就没有我大明了。我不也本是皇子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但这么些年过去了,论军功,他们谁有能比得上我?有道是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就是要做给那些瞧不上咱们的人看看,什么叫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仇英道:“殿下所论极是。敢问殿下适才所言,自小便没人疼爱,可也是说此事?”

“你是第一个信我这话还敢问我的人。”朱棣打一打马儿,徐徐道,“我七岁才有自己正式的名字,我们皇室里孩子多,父皇总要皱起眉头想好一会才能叫对我的名字。”他冷笑一声,“我甚至一度怀疑七岁那年,我高高在上的父亲只是抽空随便取了个名。如果我不信命的话,便要出众,同时要藏住自己的出众,这便是我这么多年悟出的道理。”

“从前没有接触过殿下,今日与殿下交谈,殿下所言,竟与仇某所想有共通之处。我打小便知道,我这种出身,只有尽了全力,学了真本事,才能有一天出人头地。故而仇某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不能输给太阳。”仇英说着,低下头一笑,道:“因而苦练漆工,才被晒了这么黑。”

朱棣微笑道:“我一直以为我没什么朋友,没想到在这能遇到你这么一个知音。也算我没白来江南一趟。”

两人正在交谈间,忽的朱棣的马被一块岩石绊倒,朱棣才回过神来,问仇英道:“我们这是走到哪了?”

仇英看了看四周,只见四周山环水绕,远处朦朦胧胧似是青山,便说:“虽说我从小便在苏州城,但这荒山野岭,我也确实没来过,恐怕已经到了郊外。”

朱棣一拍脑袋:“坏了,知府那个狗官走之前跟我说这府里的马都是些生瓜蛋子,不认识路的,你我到了这种地方,却该怎么回去?”


却说两人从清早便出门,但一路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间,竟已不觉过了晌午。虽说朱棣是军旅之人,身体结实,但也扛不住饿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又回不去,仇英便请朱棣下马来休息。朱棣教着仇英把马都栓在了一旁的树上。此时眼看着迷了路,一时半会又回不去,便合计如何是好。

“咱们刚才可是一路向北走的?若是如此,咱们按照原路或可以回去。”朱棣道。

“殿下,我看不然。”仇英指了指来时的树林:“这南方的树林子不比北方,尤其这苏州树林子里都是松树,绿油油的一片,虽说我们自己觉得没有转向,但谁知道呢,若再钻进这林子里,恐怕想再走出来都难了。”

“那我们便绕过这片林子,走山路?只是你刚刚学会骑马,恐怕走山路……”

仇英一笑,露出两排闪白的牙齿,道:“不打紧,我学东西快着呢。我想眼下,我们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朱棣便要起身,谁知这燕王殿下平日里饮食极有规律,如今却大半天肚里没食,一起身,便觉得两眼一黑,便要跌倒在地。仇英见状,赶忙一把扶着朱棣缓缓坐下,对朱棣说:“殿下,我们不如先找些吃的,吃饱了再去也不迟。”

朱棣说:“只是这荒郊野岭的,似乎也没什么吃的。虽说以前从军的时候饿极了吃过草根树皮,但南方的草木多有毒性,恐怕我也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吃的倒是多得很,仇某在,定不会让殿下吃这些毒草毒木。”说罢,仇某便挽起裤脚,兀自下了坡。只听得身后朱棣问着:“你哪里去?”

一会儿仇英便又复上了坡来,两只手里各提着一条大鱼。“我刚才去溪边给殿下摸了两条鱼来。”仇英一边捡了些柴,架起了架子,把树枝从鱼口中穿了出来,架在柴上。又捡了块石头,打起了火。

朱棣拿起树枝,打算把另一条鱼也穿起来,谁知这鱼滑的很,刚刚捡起就从朱棣的手中滑了下去。“诶呦呦……”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大笑。朱棣便问道:“这鱼这么滑,难为你怎么摸来?”

仇英笑道:“小时候苏州税重,吃不起粮,我们便在河里摸鱼吃。从小练出来的。”

朱棣听罢,登时皱起了眉头,忧心道:“你们苏州府赋税很重吗?”

“以前是很重的,不过自从换了知府,她尽力压着租税,又劝农桑,把苏州府搞得风生水起的,如今苏州百姓境况已经好了许多。殿下如此关心民生,将来一定是个好……王爷。”仇英本来想说“好皇上”,后来想到朱棣并无继承权,虽说他有凌云壮志,但终究不知道该不该如此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架子上的烤鱼逐渐冒了热气,香味夹杂着炭火的味道升腾到了空中,看那鱼,已是通体金黄,一些挨着火的地方已经有些黑焦。仇英便说道:“殿下快请吃吧,这鱼眼看着熟了。”

朱棣笑着接过鱼来,边吃边笑着喃喃自语道:“我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吃罢,已是薄暮,便上马继续赶路。又走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有走到那片林子的尽头。朱棣问道:“我们走的这路,可还对吗?怎么也走不到头?”

两人抬头,只见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忽的仇英往东南角一指,道:“殿下看,那可是炊烟?”

朱棣看时,只见远处山后炊烟袅袅。原来白日的时候不辨方向,这会傍晚,苏州府的人家都在烧饭,便升起了炊烟,一眼就能辨认城里的方向。

朱棣此时却还有些犹疑,道:“许是我们走的久了,便看花了眼,这种事在行军的时候也时有发生。我看还是谨慎为好。”正说着,只见面前树林走到了尽头,眼前一片开阔,几株山桃稀稀落落,前面山石上有几位老者正在抚琴交谈。朱棣翻身下马,施了一礼,道:“老先生,敢问要往苏州城怎么走?”

几位老者指了指远处的炊烟,说:“看到这炊烟了吧,那便是苏州,一路往东南便到了。”

朱棣大喜,翻身上马就叫仇英一起走。

仇英倒是不紧不慢了起来,他看着这山间小路、流水及木桥,远处山间的桃花洞口,洞中崖壁内有钟乳石。一棵身缠青藤的老松树直达山腰,树丛里夹杂着几株山桃,山桃与松树交相辉映,云雾笼罩在山峦之中,一渔夫挑着行李行于山中。远处山间散布着几座庙宇,一旁的树林里两位头戴斗笠的游人正在歇息,与后面的松柏、山桃相互照应。便似天然的一幅青绿山水。

仇英对朱棣说:“殿下,您瞧,这眼前的景,多像是一幅《桃源仙境图》,有林尽水源,还有山峦叠翠,还有这满山的木桃。最重要的,此处没有尘世纷扰,还得遇殿下为知己。若此处不是桃花源,何处为神仙境?”

于是两人驻马观看。之后策马奔驰,一路谈笑,踏着落花,入夜时分,便回到了苏州府。



我听完仇英讲的故事,感触颇深。刚要调侃,只听得门外有人通禀:“燕王殿下即刻就要启程回北方。”

我慌忙起身,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那通禀之人自是不知道。我也不愿多费口舌,便连忙去找马车。仇英在我身后拽住我的袖子道:“带我一同去。”只见仇英拿起印来,在案上那副画上钤了印,又小心地卷起来,和那幅朱棣的画像一起好生包裹了。我在一旁急得要死,仇英却依然不紧不慢。眼见仇英都包裹好了,我一把拉住便把他扔在了车上。

紧赶慢赶可算赶到了城门,只见燕王殿下正坐在一个赤红色的马上,精神百倍,后面跟随者百余名侍卫,俱是威风凛凛。仇英下了车,来到朱棣的马前,将装着画的包裹举过头顶,请朱棣收下。

朱棣微笑着看着仇英,接过包裹。说:“你我相识之日不长,但以后若再有机会来江南,我定来看你。”

仇英道答道:“仇某也没什么多余的话,但殿下之心,仇某了然。还请殿下保重。”

朱棣笑得爽朗。我自认识他以来,没见过他有如此爽朗之笑。他提缰策马,便带队前行。

仇英看着朱棣走远,忽的呼了一句: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朱棣听罢,拨转马头,回身答道: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说罢,只见城门间扬起马蹄飞奔的尘土。等到尘土散尽,已经不见朱棣的影子。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仇英所送的那幅画,名字便是《桃源仙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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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wenwennn 太太点这两个人之前,我完全没想过这两个人能擦出怎样的火花,但写的过程中越发觉得,朱棣是图里最冷的人,而仇英是图里最热的人。虽说冰与火不能相容,但一旦遇见,就会是最绚烂的色彩。

因而他们两个互剖心迹之后,会发现其实他们两个都是不服命的少年,仇英在热情中有自己的坚守,而朱棣则是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炽热的心。

在构思的过程中,感谢2.5次元的 @🐴与🐎 太太和我一起想出了这个思路,构思的过程也想出了一些离大谱的情节,这里就不再赘述)(ps.插播一则广告, @🐴与🐎 最近要发原创小说《潘大伏法记》,是一个晚清的故事,其中有一个角色是以我为原型(*/ω\*),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后是一些参考文献

①《生手骑马备忘录》《中国民航报》2008.08.29

②《骑马郊游,一路闻花香》《今晚报》2012.03.30

③ 陈明莎,《仇英<桃源仙境图>赏析》,《收藏与投资》2021.6

最后的最后,给大家贴上《桃源仙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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