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公子

十八线史同文手,这号里好像只有太岳东楼。太岳东楼还我青春!

【太岳东楼】类卿

替身梗,结尾含小阁老转世性转!!!主要历史内容是一条鞭法颁布的背景。祝各位阁老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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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后,江陵的山山水水都显得清秀而又柔肠百转。

张居正想,一辈子这样也很好,纵情于山水之间,不用理睬那些朝堂俗世。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见到那个人。

不是不想见,而是既然注定求而不得,倒不如相忘于江湖来得痛快。

于是三年的时日一晃而过。三年来,张居正从没想过要重返朝堂,直到不小心走进了别人家的宗祠。

那日天色已晚。江陵本就是个含山带水的地方,黄昏的微光下更是山水相映,模糊一片。偶有暮鸦归巢,也只能划破暮色中血红色的天边,留下一串让人不解其意的回响。张居正白日游玩,不想流连山水,竟归来已晚,走着走着就拐进了岔路。闷着头继续走,一抬头,“孙氏宗祠”四个字撞进了他本来有点模糊的视线。

“诶呀,这是走到哪去了。”张居正这才反应过来走岔了路。

“这位爷,这是孙家的地界。您莫不是找孙家人有事?”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从他跟前经过,应了他一句。张居正定睛看时,这人看着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大约早年家境也算不错,行为举止都颇为体面。一身苎麻的衣服看着像是快洗掉了色,但仍是一丝不苟的穿着。那必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败落了,张居正想。

“没有没有,不过是路过而已。”张居正连忙答道,“这就告辞了。”

“我看您这穿着打扮像是江陵城里的人,这会子您往回赶也来不及了,城门过一会就关了。”

“这,”张居正顿了顿,“倒也无妨,实在不行我就在附近找个山神庙土地庙什么的先凑合一晚上。”

那人听了笑道:“这地方哪有什么山神庙土地庙,只有这孙氏宗祠。这样吧,虽然简陋,仍可供足下歇息一晚,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到寒舍下榻。”

“那多谢您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客气了,在下姓乔。”

“在下张居正。乔先生,幸会。”


桌上的一壶清茶冒着热气,带出来一股山中特有的清香。门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秋风偶尔吹起来屋上的茅草,本就潮湿的墙壁显得更加阴沉。主人家点起一盏小灯,放在桌子上,又给张居正倒了茶。张居正连忙推让。

“没什么好让的,你在这里是客。今天能碰上足下,也是一个巧宗儿。我今天是去孙家收税,不然平日里我也不怎么跟孙家来往的。”

“您总不会是此地的粮长吧?”

“让张先生见笑了,在下正是。”

“可据在下所知,这粮长之制是太祖所定,本就是均贫富的良策。只有家境富裕的上户才可能当选为粮长。张某虽然对这里不算了解,但也约莫看得出,这孙家才是这里最富裕的家庭。如何让你来做这个苦差事?”

“看足下莫非是中过举的人,家里不用交税吧?不然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运作?实不相瞒,我这个粮长所辖之地,除了我,都姓孙。”主人家喝了一口茶。“这为首的一家,主人姓孙,名正阳。我家原来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有如今这么拮据。后来孙家人一起商议,用那一套逃避评定之法,最后每次都评成中下户。我家就顶了上去成了上户,做了粮长。粮长收税,若收不上来的,只能自己补这个亏空。这连着几十年,可是不是得穷者愈穷,富者愈富么?”

“这评定上中下户,向来都是官府秉公评定。如何能够坐拥万贯家产,却评成中下户?还望赐教。”

“他们的办法多得很。”主人苦笑道,“我给你举几个例子。比如这孙正阳曾与县衙房主事商定,既然县衙房主事不用交税,那么他就把地卖给主事,两人分成。但只是明面上买卖,实际上这地,还是孙家的,这一招,叫做‘全不过割’。”

“竟还有此事?”张居正奇道。

“还有更妙的呢。每次丈量土地核定人口的黄册鱼鳞册,都要先交予县衙,再递呈后湖监生审核。这孙家便一开始故意写错土地亩数,待核查出驳回之后,将土地亩数更正,却偷摸改了丁数。这样直接封存,不再审核,就神不知鬼不觉。这叫做‘声东击西’。如此招数,数不胜数。”主人又缓缓道,“孙家坐拥大片良田,人丁兴旺,又无负担,修桥梁、铺民道、立祠堂。开私塾,终成一方豪族。”

“那如此说来,宗族势力壮大以贫民待富民之役,奈何能均?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极易酿成民变,如之奈何?”张居正问道。

主人家摆摆手笑道:“这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了,自有肉食者谋之。足下早些休息,我先告辞了。”



这一晚张居正辗转反侧,心里像是忽的在冰块子上叫了一壶滚烫的开水,热中冒着冷气,弄得他浑身不舒服。他心里确乎是起了回京的念头。

可回京干嘛呢?严嵩父子未必不知道这些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寄希望于他们实在不可能。那便先扳倒严嵩。扳倒严嵩之后才能救大明于水火。那就这么办吧。

想到这里,张居正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了那个人。

若是真的倒了严,那严世蕃必死无疑。张居正问自己,这如何能下得去手?

就算他早晚自作孽不可活,若是远在江湖听到他咎由自取的消息,也就罢了。但总不能是自己亲自解决了他。于是张居正又有了些许退缩之意。

可说到底,总不能为了一人就弃大明的亿万生民于不顾。若是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坐视不理还情有可原。如今生民之困大明之危就在眼前,如若自己不担起这个担子,恐怕日后就算远离朝堂,也是夜夜难安。

于是张居正咬了咬牙,决定回了家便启程回京。他自己心里想着,就算是见了严世蕃,严世蕃就算在他面前跪下,也绝不心软。

他忽的想起去年在南台寺写的半首诗还没写完。这会子突然有了两句,便补上了:

“尘梦幻随诸相灭,觉心光照一灯燃。

明朝更觅朱陵路,踏遍紫云犹未旋。”



京城的风貌看起来与三年前没什么两样。严世蕃看起来也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先是暴躁地敲着门,张府的下人给他开了门,他反倒踢了人家一脚。进了张居正的书房,便立刻破口大骂。

张居正只是背对着他,也不予理睬。张居正心里早已有了盘算,铁了心不理严世蕃。严世蕃更气了。

“好你个张居正,当年走的时候一声招呼也不跟我打,当年口口声声跟我说的那些话,你现在想起来也不害臊?你若不觉得丢了你的脸面,我便也豁出去了,待我把你这些年负我的事让全京城全天下的人知道,看你还有没有脸做这个京官!”

“你若是一走了之也就罢了,最可恨你走了,我好容易快忘了你这个人了,你现在又悄没声息地回来。你回来若是讲和的,我便也不说你什么。你倒好,一回京就一头扎到裕王府里去,我苦苦等了三日,你连差人捎个信都没有。真当发生过的事能就这么过去,我跟你说,张居正,我跟你没完!”

张居正听着严世蕃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又何尝不想和严世蕃如同初识那样,两个人和和睦睦的,一块吃饭一起出游,行则同车寝则同榻。可这世上哪有这样两全的好事。他恨这严世蕃生在了严家,也恨自己当年干嘛招惹这么一桩事,倒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在朝堂上还得天天相见。

“说完了吗?”张居正听着耳边没了声音,就问道。

严世蕃气急败坏,只是哼了一声,也并没有理他,并顺势坐在了张府的凳子上。

张居正一直背对着他,隐约听见他坐下时,缎子做的衣襟沙沙作响,便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严世蕃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皱着眉头猛然站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你……”之后便重重地摔上了书房的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居正听得门关上的声音,倒也不意外。只是滚了一滴泪下来。

之后的朝堂上,两个人便成了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严世蕃只要一听得张居正的名字,便一定要喷他个狗血淋头方才罢休。而张居正,任严世蕃怎么发狂,他只是不理睬。

直到嘉靖四十一年,严党倒台;嘉靖四十四年,严世蕃处斩。张居正才算松了第一口气,也埋下了一个梦魇。



万历九年,张居正终于排除千难万险,上书提出了“一条鞭法”。新法规定: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财政收入。

张居正接过拟好的诏书,不觉感慨万千。他知道这个改革是拿谁的头颅换来的。他觉得值,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选亿万生民。想到这,他心下跟严世蕃说了一声“抱歉。”

坐在首辅的第一把交椅上,他忽然觉得,当初促使他回到朝堂的,也许不只是为了亿万生民,还有他潜意识里一直渴望的权力。

权力可以带来很多东西,比如穷奢极欲的生活,满朝文武的奉承。再比如,就在前日,戚继光选了十几个异域的胡姬来,教以礼仪,千里迢迢地送来张府。

张居正不由得一笑,笑自己俗不可耐,也笑自己凉薄如斯,更笑严世蕃看错了人。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心尖一疼,就不由地滚下泪来。

严世蕃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有时候都来不及伤心,眼泪就先出来了。张居正冷静了一下,迅速恢复了他平日里的喜怒不形于色。

“诶,戚继光送来的那几个胡姬呢?你都安排好了?”张居正放下诏书问游七。

“我这会子看看各省递上来的折子,叫一个到书房来服侍吧。”



张居正的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张居正就伏在案上看折子。他瞥了一眼给自己磨墨的胡姬。只见那胡姬确实与中原人不同,别有一番风韵。只见她舒展的蛾眉下面一双深陷的眼睛透着蔚蓝,鼻子高高的,鼻梁像是摸一下能划破手一般。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长袄,更显得肌肤胜雪,美艳得紧。只是看着好像不大乐意过来伺候张居正似的。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叫庆儿,嘉靖四十四年生的,十七岁了。”这胡姬也不称一句张大人,只是一脸傲气地答话。

张居正倒也不跟她计较,只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这庆儿,也是你配叫的?”

张居正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这胡姬是个气性大的,竟把研墨的石头重重地摔在砚台里,溅了张居正一身的墨。张居正正要发作,谁知这胡姬倒是先开了口。只是这次这胡姬没有说汉化,而是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胡语。

张居正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是顶撞他的话,只觉得不胜其烦;又觉得这胡姬怎么这么没规矩;又想这胡姬乃是戚继光所进献,进献之时,也不知择几个性情好的过来,把这种火爆脾气的送过来,岂不是专门要让他找气受。

正在思索间,忽听得这胡姬不再骂了。张居正便抬头,顺嘴便说了一句:

“说完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这胡姬正求之不得,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说完这句话,张居正才忽然觉得颇为熟悉,脑子里“嗡”得一声,恍惚间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回京后,严世蕃那张满不服气的脸。“庆儿”“嘉靖四十四年”一众词在脑子里上下翻飞着。等他回过神来,那胡姬已经走到院子里了。

“庆儿站住,不许走了。”

那胡姬一脸愠怒地回过头来。

“以后你就在书房服侍。不需要其他人了。”

张居正冷冷地说完,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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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明代粮长制度》

《明清福建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

万历《常州府志》


其实最开始是因为总是和朋友玩戚继光海狗和胡姬的梗, @🐴与🐎 就想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一位胡姬是小阁老投胎的。我表示了赞同,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的大框架。

后来最近明史研究课在学习有关于粮长制度的内容(感谢 @易苇杭 学术支持和友情出演),我们都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各种逃避赋役的方式(这里推荐大家阅读《逃避统治的艺术》,很有趣的一本书)所以就想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太岳东楼。

从前我对太岳东楼的理解都是因为内阁的“不自由”,所以两人清醒地选择了权力,但一条鞭法的始末让我重新审视了这种关系:张居正为了实施改革而离开严世蕃,是否会让太岳更痛苦呢(天哪我怎么不盼他点好)

里面一些诗文也参考了史料,这里就不一一赘述。《明代粮长制度》是本好书,大家可以看看~


ps.赠礼有彩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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